故事二 迷魂引(第2/4页)

把我从身上拽下来,六师兄面无表情道:“我不是妖怪,你该换个枕头睡觉了。”

我盯着他深黑色的眼睛喃喃地问:“你不是狐妖,你也没有喜欢我?”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他从身上翻出一张粉色的信笺拍到我手里:“他比较喜欢你。”

颜色鲜艳而花哨的采玉笺,天音山庄特制,一纸价值百金,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恶心肉麻的话看过一遍就够,这一次,我却没有大发脾气地把它撕成碎片。

我扬起信笺,挡住了我的脸,也隔断了二师兄的视线。我努力踮起脚,在六师兄嘴唇上亲了一口,微笑道:“既然是梦,为什么不能更美好一点?”

……

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下意识尽心尽力地安排每一个人的每一个神态,可还是错误百出。

自从我把池子里的乌龟养死了哭得肝肠寸断之后,六师兄就再也不敢养任何活的东西了,那些锦鲤怎么会是他的呢?

而且,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和六师兄撇清了关系,恨不得在人前装作不认识,我怎么会在二师兄掐我的时候向他求救呢?

还有还有,六师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我亲到……

一点一点地把梦境揉碎,假的终究是假的,在我抱着六师兄想要索取更多的时候,他淡淡的表情消融在了一片绚烂的光芒之中。

我伸手去触摸那一片光辉,心情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红花绿叶,起起伏伏,说不清是绝望还是眷恋。

大梦一场……终有醒时,抬眼望去,霞光炫目,天际的火烧云鲜红如血。

我抱着脑袋惨笑,没想到一个午觉竟然睡了如此之久。

“天要黑了……小二,拿酒来!”从楼梯上爬起来,我用嘶哑的嗓子吆喝酒楼的伙计给我上酒。

在这南国的边境,来来去去,最不缺的就是奇人异士,偏偏我落拓不羁的样子惹得小伙计不满,他鄙夷地拍着酒坛道:“这位姑娘,我们桥头酒肆的金波酿喝起来虽然不呛口,后劲却大得很,你只喝了一坛便在这楼梯口上睡了两天一夜,再喝下去,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啊。”我感慨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不是一个下午,是两天一夜。

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

对我来说,两天一夜,三天三夜,十年二十年,没什么不一样。

拍掉身上的尘土,我自言自语地念着:“七月初五、七月初六、七月初七,今天是七月初七……哎呀,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怎么了?”小伙计浑然不觉我神游天际。

我站在楼梯口看了一会儿熙熙攘攘的人群,良久才道:“……七夕该去落雁阁听琴。”

“……”

暮色渐沉,华灯初上。

一张琴案,一把素琴,男人灵巧的手在琴弦上飞扬,他坐在琴台上睥睨众生,竟然凭空生出一丝孤意。

墨色的眼睛扫过台下的文人骚客,和我的眼神交会的时候,他淡淡地笑了笑。

我在这里逗留了一个月,终日无所事事,唯独迷上了听琴,曲终人不离,别人都走了我还特别沉醉地坐上许久,他想不注意我都难。

其实,落雁阁的琴师并没有帅到天怒人怨。我只是喜欢看他弹琴时专注的样子。他弹琴的手法很奇特,两根手指一抬琴弦,又猝然放手,轰然之声过后,一串清越的琴音便振起空气中的尘埃,很有惊心动魄的意味。

最难得的是,他比台下所有人都来得投入,俨然只存在于自己的世界里,偶尔一个音弹错了,那眉头轻锁的样子简直迷死人不偿命。我敢说,十个白夜也比不上一个落雁阁琴师,虽然他从不会弹错。

不过,今天晚上……是不是错得有点太多了?

“姑娘,姑娘!”散场后,乐坊老板照例在我耳边大叫。

我以为她又要赶我走,谁知她塞了一张字条到我手中,指了指琴师离去的背影,朝我挤眉弄眼地笑。

我摊开字条,对着那纸上娟秀整齐的字迹看了又看,确认那是一处地址无误之后,也是眉开眼笑。

星河璀璨,浩瀚得如同一条银练,七夕这样美好的日子,我追着一个飘逸的人影追了七八条街,累到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纸上的地址写得清楚明白,我总算是没有跟丢。

琴师在一处僻静的庭院门口停了下来,他回眸一笑,唇畔两弯括弧温柔得如同天边的月亮。

色字头上一把刀,我想也不想,跟他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