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不对(第2/2页)

“世祖皇帝早就想将琅琊陈氏肢解开来,只是碍于陈丞相劳苦功高,又有名望,而不得为之。等陈丞相逝去,陈氏虽然尽是目光短浅之辈,却也不是愚笨之人,只是族内之间争夺家产这种事情,甚至放不到太守眼前去。若是陈丞相还在,倒是能以治家不严这种理由驳斥陈丞相一番,也算削了陈氏面子,可那时的陈氏别说丞相,连个太守都没有,空顶着百年名望罢了。

“就算想要肢解陈氏,也无从下手。”

“所以趁着这一次机会,将琅琊陈氏分成两家,琅琊陈氏为一家,陆成侯为一家?这样一来琅琊陈氏虽然空有名声,却再也不能和外戚陆成侯沾亲带故了,若是犯了罪就更好处置了,琅琊陈氏的没落已成定局。而长安陈氏只剩下陆成侯一家,因为顶着外戚的身份,敢于招惹的不多,但这身份也是拖累,陈化便是再有才华,也不会被清流之辈接纳,从前和陈丞相有故交的人家也不会再和陈氏来往了。我说得对不对?”

燕赵歌和她鼻尖对着鼻尖,距离贴得极为瞹昧,说话间呼吸交融,几乎就要融到一处去。

“对极了。”长公主笑着蹭了蹭她,接着道:“不过有一处也不对。长安陈氏并非只有陆成侯一家,而是三家。”

“四家?”燕赵歌脑子转得快,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道:“季钧落籍所在那一房算一家,还有哪一家?”

“早年陈太后进宫之前,陆成侯在北地为军,亲兵一部分是从琅琊陈氏的族亲里挑选的,这些人大多是父母早亡或是年老体弱,在各房中处于比较微妙的地位,继承不着祖产,家里又没什么余财,也不会读书,跟着陆成侯去北地军中寻一门生路。人数不多,我查了陆成侯府的亲兵册子,也就四五人罢了,归为一房。”长公主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祖祖辈辈都给陈氏长房做佃户的陈姓子弟,这些人也记做长安陈氏,归为第四房。”

燕赵歌恍然。

地主和佃户之间并非是你租我的田我给你佃租那么简单的事情,与其说是雇佣关系,倒不如说是盟约者,两者从来都是相互依存的。以三辅地区为例,佃户除了缴纳佃租之外,还具有向地主效忠的义务,与此相对的,地主也具有保护佃户的责任。遇上天灾人祸,地主还需要低息借贷给佃户粮食,让其谋生,以度过这段时间。

这些佃户往往祖上几代人都是某一家的佃户,极为忠诚可靠。三辅地区的许多豪强都会从中挑选一些有能力的年轻人给自己的子侄当扈从,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同吃同住,将彼此当成手足兄弟,等到将来这些子侄无论做什么,这些扈从都是最可靠的心腹。而等这些子侄成事了之后,也绝不会让自己的扈从还只作为区区一个扈从。历史上作为主人家的扈从,甚至是奴仆出身的人,上了战场后借由军功一步登天的比比皆是。

当年燕国覆灭之前,燕家也有此制度,挑选父母双亡的孤儿一手抚养长大,赋予其姓氏名字,就如同大晋的羽林卫孤儿营一般。

当然,也有一些往死里剥削自家佃户的豪强大族,拼了命地放高利贷,兼并田产,对于这种胡作非为的人,陵寝制度会告诉他们如何做一个遵守律法的地主的。

“陆成侯知道此事?”

“当然知道,陆成侯早些年就有和琅琊陈氏分家的想法,他家当年在琅琊有几千亩的田产,钱几十万贯,宅子数座,如今分文不剩。若不是他丢了嫡出的子嗣,仅剩的庶子又是在琅琊陈氏的族地长大的,的的确确承了琅琊陈氏的恩情,他不好再动分宗的想法,怎么会拖到今天?”

燕赵歌对于陆成侯和琅琊陈氏的恩怨是一概不知的。但仔细想想,长辈提携子侄是很常见的事,便是碍于身份不好提携,带在身边教导的也有很多,像陆成侯这样完全和宗族割裂的是极为少见的。

“琅琊陈氏就甘心丢了外戚的身份?”燕赵歌问道,她问了之后不等长公主说话,又回答道:“是了,世祖皇帝当年论功行赏,无论是爵位还是金银都是毫不吝啬的,陈丞相应当得了极为丰厚的上次,陆成侯作为后嗣却沦落到如此地步,甚至要拼了命去军中挣前途,可见琅琊陈氏到底吞了多少东西,这些东西不肯吐,又吐不出,就只能分宗了。”

“我家清月就是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