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酒店37层的私人套房,香槟色的壁纸,米色的羊毛地毯,象牙白的家具,卧室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江景。

谢景迟靠在床上,面前的简易书桌上摆着笔记本和一叠专业书。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财经向的谈话节目,谈话的主题是劫后余生的谢氏。

随着方如君伏法、谢明耀被带走调查和案件的调查报告公布,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谢氏风云逐渐淡出大众的视野,但在专业人士眼中,这场旷日经久的内斗远远没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谢予书上任后又召开了两三次紧急董事会议,罢免了公司四成以上的中高层,一周前,这群人以公司董事会召集程序违反《公司章程》《董事会议事规则》等相关规定为由,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撤销董事会决议,目前沄港市清河区人民法院已受理。

镜头给到刚走出法院的谢予书一个特写。

在谢景迟的记忆里她是高傲冷漠、无坚不摧的女战士,然而在现代技术的高清镜头下,她的黑眼圈和沧桑疲态无所遁形。

谢予书拒绝回答记者有关这场闹剧的每一个问题,只是在助理的陪同下坐上了那辆久候多时的加长轿车。

望着车子离去的背影,谢景迟忽然感受到了一种长久处于沉重压力下独木难支的憔悴。

那个姓曹的专家侃侃而谈,姓金的主持人偶尔捧哏两句,谢景迟听着听着,总觉得脖子后面有点痒。

手术留下的伤口在愈合的过程会伴随着瘙痒,他顾忌着文主任的嘱托没有上手去挠,但痒这种东西越是刻意地想要忽略就越是折磨人。

就在他将要无法忍耐之际,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像赤道附近某个不知名的热带小国,潮湿灼热的夏夜尽头最后一朵盛开的玫瑰。

随着血液中的西地安唑被逐渐代谢掉,他的信息素又回来了。

这一次,玫瑰和荔枝馥郁甜蜜的香气里没有再沾染寒凉的冬雪和清新的薄荷,一如他遇到那个人从前。

像这样放任信息素失控会打扰到同楼层的其他人,谢景迟愣怔了一会,下床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找起来。

上次来做客房服务的赵经理除了两种形态的抑制剂还顺便给他带了一瓶全新无拆的信息素阻隔剂。

阻隔剂是谢景迟从小用到大的牌子,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新包装,看起来颇为陌生。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一成不变的东西,他发了会呆才被后颈腺体附近越发强烈的瘙痒唤回了神智。

——假如他心里的名字也能像撕掉旧包装换上新的一样容易就改变就好了。

就这样,谢景迟过上了白天看书复习,晚上很早就上床睡觉的颓废日子,如果他能睡得着的话。

他浑浑噩噩了一周半,直到江敛用一个电话打破了僵局。

除了复查以外基本不出门,太久没和外界接触的他听了会才听懂江敛的大意:江敛拜托他代替自己来参加朋友儿子的婚礼。

“不是那种很麻烦的应酬,没请什么外面的人和媒体,普通家宴级别,你过去的话就当是过去散散心……”江敛继续说,“老赵的小儿子是个Beta,和你读同样的专业,明年好像也要出国,你要不要和他聊聊,做个朋友什么的。”

谢景迟弯了弯唇角。如果这个素未谋面赵叔叔的小儿子不是个Beta的话,他都要以为江敛是在给自己相亲。

“礼物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跟老赵打过招呼,你只要人到场就好了……”

担忧的中年Alpha有数不清的话要说,谢景迟把手机丢到一边,等江敛絮絮叨叨完了再把手机捡回来。

“知道了,舅舅,我会去的。”他回答道,然后在江敛听出他情绪不对以前挂掉了电话。

让他一个婚姻失败的丧家犬去参加别人的婚礼,真亏江敛能想得出来,还有那个“赵叔叔”居然真的答应了……谢景迟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蓬松的羽毛枕头里。

江敛和那个赵叔叔都是好心,只是他不愿直面自己的失败罢了。

江敛办事从不让人失望,说好没两天就让人把请柬给他送了过来。

大红的鎏金请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几分分量,拉开后一丛茂密的剪纸镂空石榴花横跨左右,花丛下,清秀雅致的小楷工整地写着新郎和新娘名字。

新郎是男性Beta,新娘是女性Alpha,一种很少见但还不至于绝迹的搭配。

婚礼当天,一直为失眠所苦的谢景迟极其罕见的一觉睡过了头,睡到曾嘉连着给他打了十七八个电话问他怎么还不下楼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要出门办事。

举办婚礼的场地在市郊,曾嘉绕开几条拥堵的主干道,走了不知道多少条小路,总算赶在十二点前把他送到了。

张灯结彩的庄园外,哨岗处的门卫拿着谢景迟递过去的请柬磨磨蹭蹭地检查了半天才给予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