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第4/8页)

“二百二十伏。”

“谢天谢地。我可以安全打开电脑。”

他莞尔:“计划得还挺周到。我若不叫住你,你也就苏黎世一日游了,对吧?”

“人家艾玛洪都拉斯自助游都去过了。”

他忽然掏出手绢捂住嘴,轻轻地咳嗽。

“要喝水吗?”我从包里掏出一瓶飞机上发的矿泉水,塞到他手中。

“不用,谢谢。”

过了一会儿,他说:“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候吧。”

再大条的人都听得出,这不是很热情的邀请,淡淡的语气,不冷不热。

“买好了回程机票,明天下午回北京。”

“机票可以改。”

“明天肯定回去,单位里有不能耽误的事儿。”

“不可改变了?”

“嗯。”

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他换了一个话题:“那这两天你不吃素,行不?这里好吃的东西都不素。素的都不好吃,都不如北京的素菜馆好吃。”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我就不能爱点别的?”

不得不承认,和沥川在一起最愉快的时光就是一起做菜,或者下馆子,我的嘴叼、他的嘴挑,我们俩在饭馆里点菜、折磨厨师都有一套。

“你有两大爱好,这一个比较容易满足,我要尽量满足你。”

我转头看他,觉得莫名其妙:“我有两大爱好,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他眼视前方,似笑非笑:“你知道,只是没意识到。”

我茫然的看着他,思索,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放在了他的腿上。汗……狂汗……庐山瀑布汗……真是花痴成习惯了。我连忙抽回手。

“现在意识到了?”

“我以为那是扶手。”我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很快就到了苏黎世市区。沥川对司机交代了一句,汽车停下来。他带着我走到大街上。街对面有家极大的热狗店,卖的是各式各样的煎香肠。烤烟四散,令人垂涎。

沥川一面排队一面说:“这个店叫Sternen Grill,以前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就喜欢来吃。我爸说不健康,我就偷偷地吃,一天两个,晚上不肯吃饭。”

顾客挺多,长长的柜台,几个穿白衣服的厨师不停地忙碌。队只排了两分钟就轮到了。沥川给我买了一根烤得发黑的香肠和一块小面包。师傅用纸卷起来递给我。

“要芥末吗?”沥川指着一旁搁着的一杯杯黄色的芥末酱。

“要的。”

他同时给我买了一听啤酒,带着我沿街慢慢走回停车处。

香肠又香又辣,真不是一般地美味。何况我也饿了,走到汽车里,还没坐稳,就吃光了,意犹未尽,一个劲儿地吮指头。

推荐得到了肯定,沥川笑得很得意:“够吗?还要不要?——看来你真是饿坏了。”

“饱了。” 我乐滋滋地拍了拍肚子,开始喝啤酒。很惬意、又很茫然地看着汽车沿着一条林荫大道向南行驶。大道的两头挤满了精品店、百货公司和咖啡馆。尽头是个大湖。湖边有码头、有船、两岸有很多拥挤的白房子,湖上绿油油丘陵也点缀着各式各样的民居。远处可以看到隐隐的森林和雪山。

“沥川,咱们去哪里?”

“回家。”

回家。我的心砰然一动。哪个家?沥川的家吗?

沥川在苏黎世当然有自己的住处。只是,和沥川认识这么久,他很少谈自己的事,也很少提起苏黎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从小受到过虐待,留下了心灵的创伤。其实,沥川只是不怎么健谈,和他大哥打电话,也最多一分钟。而且,我父母双亡,他尽量回避此类话题,以免引起我的伤感。

“你已经出院了?”

“没有。我溜出来的。既然你来了,机会难得,总不能让你在医院里陪着我。”

“我愿意在医院里陪着你,”我担心地看着他,“你的病没全好,我不要你花精力陪我,会很累的。”

“不累,”他说,“一切有司机。”

汽车驶向湖边的丘陵,停在一个橡树环绕的宁静院落里。迎面一个巨大的草坪,两旁的春花在浓荫中怒放。车道穿过草坪,通向一幢两层楼的白色别墅,底层的长度几乎是上层的三倍,远看上去,好像一个大写的L字。

果然是沥川的屋子,正门的两侧都有残疾人专用通道。沥川对费恩说了几句话,他开车走了。我拎着行李箱,跟着沥川进了房间。

室内的设计非常现代,宽敞明晰、色调简洁、没有层层叠叠的门框和柜子,只有一些最必需的家具。墙上错落着几排壁龛,放着从四处搜集来的艺术品,以东方的居多:佛像、青花瓷罐、青铜酒杯、木雕……每个角落,纤尘不染。

“这么干净?”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厨房瓷砖上的黑色积垢。房东交房子的时候就有,怎么刷也刷不掉。沥川有洁癖,但绝不是天天打扫卫生的人。这一阵子他住院,房子应当空了几个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