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3/4页)

我以为爸爸不懂手机,不料才几秒钟的功夫他就找到了沥川的电话。其实也容易,这手机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号码。

他拨那个号码,信号不好,打不通。他随手拿起办公室的电话拨号,不一会儿,我听见他问道:“请问,XXXXXXXXX,是不是你的号码?”

“我是谢小秋的父亲。你认得谢小秋,对不对?你是谁?叫什么名字?”爸爸的口气十分严厉。

“你听好,王沥川,”他冲着电话大吼,“我女儿只有十七岁,虽然年轻不懂事,也不需要你的关照。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如果我知道你敢继续和她联系,我上天入地,哪怕是玉石俱焚也绝不饶你,听见了吗?你这畜生、混帐、王八蛋!”

他把手机摔在地上,踩个粉碎,然后,踢桌子、踢椅子。我从来没见过我父亲是这种样子,除了妈妈去世的那几天。

爸收走了我所有钱。

我的箱子,他费好大的气力砸开,细细搜索蛛丝马迹。他找到了那张银行卡,用剪刀剪碎,扔到火里烧了。整整半个月,他不和我说话,我也不理他。

我们终日怒目相对。

弟弟说,爸是看见我箱子上面绑着的一个行李托运牌产生的怀疑。继而搜查我的随身小包,找到了机票。

大年三十那天早上,我们还是不讲话。弟弟受不了,对我说,“姐,你还是主动和爸道个歉吧。爸爸气得肝疼,天天到卫生所打针呢。”

我想了想,看着站在油锅旁炸丸子的爸爸,走过去说:“爸,我给您带的药,您吃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没吃。”

我说:“爸,您以为我只有十七岁吗?我有五十七岁还差不多。就冲家里两个不知道照顾自己的男人,爸,您好意思说我十七岁,年轻不懂事?”

他看着我,无语。

“爸,沥川,是我喜欢的人。我爱他,谁也拦不住。”

“啪!”我挨了他一巴掌。

“爸,我是您的女儿,您的血流在我身上。当年,为了娶我妈,您付出了什么代价,”我继续说,“我,为了追求我喜欢的男人,也会付出同样的代价。您好好保重!”

说完这话,我骑上弟的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骑了有半里地,我弟骑车追上了我。

“姐,你到哪里去?”

我下来,抱着他哭:“我去昆明找姨妈。”

“你,你就这么骑到昆明啊?”

“怕什么?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还一起骑过一次呢,也就是两天的路程吧。”

“姐,现在不比以前,路上乱着呢。”

“我不怕。”

“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挺烦爸爸的,姐夫对你好才给你买头等舱,对吧?换上别人,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我本来一脸的眼泪,给他说的差点笑起来:“什么姐夫,胡说八道!”

“姐,你知道我一直想报医科,爸非让我学计算机,还说师范好。我不想听他的。”

“医科学费高,还是师范便宜点,咱家没钱交学费,唉!你放心,姐替你挣这个钱。”

“姐,其实……有一件事爸一直瞒着你。”小冬握着拳头说,“你高考的志愿,是爸在学校给偷偷改的。”

“我猜到了。名校太贵,我们负担不起。他一个人挣钱,要供两个孩子读书,不容易。” 我苦笑,“我不怪他。爸年轻时一表人才,又是大学生,当年怕咱们受后妈欺侮,硬是一个人过了这十几年。他也挺难的。你别跟着我了,回家看着爸爸。告诉他我去姨妈家待一阵子,然后就回学校了。”

小冬看着我,终于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张五十块钱给我:“这五十块是上次你寄给我的。还有这五十,是我自己攒的。”

“好吧,算你借给姐的,姐一回学校就还你。”

我把一百块钱装在兜里,告别了小冬,独自一人向昆明进发。

一路山路崎岖,幸得一位好心的卡车司机载了我一段,尽管如此,我仍然骑了十个小时才骑到昆明。中间只下来吃了一个包子,上了一次厕所。

我在长途汽车客运站的门口停了下来,在附近的小商场找地方打电话。

沥川自尊心极强,从平日点滴小事都可看出。挨了我父亲这顿没头没脑的大骂,不知他会有多难受。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沥川!”

“小秋!”他的声音很吃惊,“你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你呢?好不好?”

“没事儿。”

“听我说,我爸脾气不好……”

“我其实挺想向他解释,不过他显然也听不进去。”

“那你……嗯,厦门的事儿完了?”

“完了,就等结果了。”

“你现在在北京?”

“不在。”

我想起来了,沥川说过他每年到了圣诞节都会回瑞士和家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