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侠骨柔情

深夜,伽蓝国都中只余几处灯火,旁的宅院都已熄了灯,寂静黑暗。

除开歌舞乐坊,要属丞相府的灯笼最敞亮,里头放的仿佛是夜明珠。

前几天夜里有刺客潜到丞相卧房外,黄眉怪冲出来,见着个影子,没有追到人。他怕被魏大人责怪,只说是只野猫,已经跑远了。

那晚丞相府上下鸡飞狗跳,最后不了了之。

黄眉怪私下吩咐总管加强警惕,自己夜里也不敢睡,埋伏在主院中,等候刺客光临。

打足精神候了四五天,连只鸟儿都没看见,里里外外的护卫精神疲惫,巡逻也松懈下来,不那么仔细。

黄眉怪蹲在主院树丛里,实在熬不住,眯起眼打了个小盹。

浅眠中,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他立时惊醒,拨开树丛一跃而起:“有刺客!保护魏大人!”

里里外外的护卫纷纷赶来,便见黄眉怪与魏丞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魏、魏大人,您怎么起来了?我听见开门声,以为有刺客。”

魏鹏程竖起眉毛:“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呢,大惊小怪。去给我拿个夜壶来。”

他一甩袖子,回了屋。

黄眉怪去找夜壶了,外边的护卫陆陆续续离开。

魏鹏程躺上床,一手搂着宠妾,一手揉腰。

府里新近招了几个宠妾,玩儿的花样倒多,偶尔用药、熏香来助兴。他上了年纪,又不愿承认自己玩不动,挺着老腰放纵几天,身体出了问题,一到夜里就尿频。

今夜那药劲更是生猛,床底下原本备好的夜壶都不够用。

魏鹏程翻了两次身,有点憋不住:“怎么还没拿来。”

正这时,屋门打开。

脚步极轻,进了屋,又迅速把门合上。

魏鹏程喝道:“你个没用的东西,鬼鬼祟祟做什么?快把夜壶拿来!”

他翻身下床,却见帘幕后,一点锐利剑芒迎面刺来。

“你……!”话未出口,已被剑穿了个透心凉。

床上的宠妾听动静不对,回过身,入目便是泼溅在帘幕、屏风上鲜红的血迹。

视线再往下,看了一眼,她便眼皮一翻,昏厥过去。

牧白打包好魏鹏程的项上人头,正要出屋,迎面便撞上黄眉怪。

两人一个提着装人头的木盒,一个拿着夜壶,对视片刻,同时拔出武器。

黄眉怪一甩铁链,锋利的钩子朝牧白抛来。

牧白横剑一挡,竟觉手腕发麻。

这黄眉怪的内力深厚,还在梦长老之上。

扛下一钩,整个剑身都在嗡嗡震响。

下一击甩来时,牧白仍未恢复,手腕稍微脱力,便被那钩子钩住了剑身。

黄眉怪甩手转了几圈,又用力往回一拽。

铁链缠住青莲剑,带着牧白朝他这头飞来。

若是个两百斤的壮汉,黄眉怪绝拉不动。奈何牧白身量轻,被扬到半空中,挥动青莲剑斩了几下,也没能斩开那铁链。

黄眉怪阴笑着,将牧白拉到近前,抬起另一手朝他胸口抓去。

他杀人时喜欢将心脏掏出来。

牧白挣动铁链,同时脚尖在地面一点,刹住去势,左手一掌拍向黄眉怪的手臂。

这一掌险些将黄眉怪的手臂拍断,他忍着肢体断裂的痛,仍撕破了牧白胸口的衣裳,从中抓出一样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大把鲜花。

黄眉怪:“……”

牧白将内力注入青莲剑,荡开铁链,抽出剑,刺入黄眉怪胸口。

一剑穿心。

鲜血涌上喉头,黄眉怪睁着眼,向后倒去。

攥紧的手指失去力气,缓缓松开。

鲜花散落在血泊中,花瓣被染成猩红色,娇艳欲滴。

牧白强忍呕吐的冲动,一眼也没再看,便轻身飞上房檐,与在墙外等他的苏墨会和,离开丞相府。

到护城河边,牧白掬起一捧水洗脸,看着漆黑河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很陌生。

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胃里翻江倒海。

苏墨拿手帕浸过水,替他擦拭颈侧的血迹。

牧白低下头,看着沾满血迹的手:“我……杀人了。”

他喉咙里堵得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来之前他就清楚,青莲剑一旦出鞘,绝不能留下活口。可真正看到两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剑下死去,即便知道他们都是恶贯满盈之人,牧白也无法控制地浑身冰凉,血腥味涌上呼吸,恶心得想吐。

苏墨一言不发,把牧白的手展平了,擦拭干净。

又扶着他后脑勺,打算把人按进怀里。

牧白本能地推开他,往后退了一点儿:“我身上都是血,脏,等等沾你衣服上。”

苏墨也没勉强,抬手轻轻拍他后背。

好一会儿,牧白才平静下来,想把青莲剑拔出来擦一擦,又考虑到苏墨在这儿,让他看见了剑身指不定就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