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过河卒(第2/3页)

匈奴人虽然不知道“半渡而击”的兵法口诀,却明白这道理,郅居水宽而浅,虽然能趟过去,但河底泥泞,走一步陷一个坑。

匈奴人作为地主,当然知道河流水文情况,大单于当年从右贤王处得知,汉军近年来沉迷突骑,而短于骑射,虽然硬碰硬匈奴吃了甲兵上的亏,但在郅支水上交战的话,因水流所阻,汉骑没法冲锋!

匈奴人耍了小聪明,并州骑无法上岸,略微退却,回到南边。

北岸的匈奴人得意地叫嚣起来,但渐渐却停了,因为他们看到,汉军将十多辆戎车推到了河边,上面的皮布一揭,露出了让他们头痛的大黄弩来。直接以断矛为弩矢,力士高高举着大锤一砸,断矛弹射飞出两百多步,跨越了河水,将一个匈奴人连人带马射死,逼得匈奴人不得不稍稍散开。

马可以扔人可以丢,但这东西可不能拉下,有了它,汉军在火力和射程上就有绝对优势。

方才在水中弄得泥糊糊颓然而退的并州骑,也跟随甘延寿放弃了他们的战马,取下马上挂着的盾牌,一手持戟或环刀,在河边聚集结阵,别看是骑兵转步兵,这千余人披甲率却接近百分之百。

兵法云,军中有大勇、敢死、乐伤者,聚为一卒,名曰冒刃之士;有锐气、壮勇、强暴者,聚为一卒名曰陷阵之士。这些人便是并州骑中各郡精锐死士所聚,他们骑战不一定最佳,可骑马抵达战场后,下马步战却是行家。

随着甘延寿一声令下,冒刃、陷阵之士跟着他再度踏入河中,淌着被弄浑的水流,一步步朝北岸行进。

骑兵忽变成步兵,匈奴人猝不及防,手中的弓开始加快射速,矢如飞蝗,钉在汉军冒刃、陷阵之士身上。河水没过膝盖,河底泥泞不堪,加上汉军身子沉,一步下去,抬脚都很费力,故速度极慢。

持吴魁的盾牌手举盾先行,这些本来平平的盾被任弘将军让工匠改进过,两侧有一定弧度,还镶了铁皮,防御力更佳,常将箭矢弹飞。偶尔有力道大的箭洞穿了防御,将盾手的掌钉在木盾上,鲜血淋漓,但还是挡住了大多数直射来的箭。

抛射却是防不完的,甘延寿就被一支从天而降的箭矢射到,撞在肩膀上的巨力让他打了个趔趄,一膝盖跪倒在水中,但又咬着牙站起来,仗着明光铠甲厚,只用盾挡着脸,另一只手折断箭杆继续前进。

他们就这样一步步往北岸挪动,靠近时后面的重甲材官甚至能抄弩反击,配合每一箭都带走几个匈奴人的大黄弩,将没有盾甲的胡兵射死落入河中,一时间水花四溅。

匈奴人眼看靠前的汉兵都快成刺猬了还在动,尤如天人降世,神威凛然,不由大骇,想起驼城一役的“铁猛兽”来,脚步忍不住开始往后挪动。

随着前锋抵达河中,后面又有五千余甲士弃马步行,紧跟着甘延寿前进,踏浪而行。

这下匈奴的箭矢已无法挡住汉军,遂开始后撤,换上一批手持长矛的胡人,这是从林中征召的猎手,他们最擅长的不是骑射,而是步行使矛,可以将仰攻的汉军当成野兽来扎。

但匈奴人近战经验显然没汉军丰富,匈奴人矛才往前一送,就被并州士卒手里的卜字铁戟勾住,往后使劲一拉,要么胡人兵器脱手,要么连人一起被拽下河中,又被补了一刀丢掉性命。

甘延寿就更可怖了,直接用戴了厚皮手套的双臂拉住匈奴人刺出来的矛杆,使出巨力,像拔草一般将胡虏一个个拽下来,连拽五六人不带喘气,最后一脚踩踏上岸,一挥大戟,扫出来一点空地,高呼道:

“先登!”

声音震得匈奴人连连后退,甘延寿左右的陷阵之士也瞅准时机,攀着河岸就上,几人被刺中踹回河中,其他几人却成功登岸,他们疯也似的,挥舞手中钢刃环刀在甘延寿身旁战斗,逼退一圈匈奴人,为后面的袍泽腾出空间,将旗帜送到了岸上。

从任弘的角度看去,在鏖战许久后,郅居水北岸终于插上去了第一面白毦!

任弘松了口气:“大善,君况立功了。”

甘延寿带人在匈奴人占据的河岸上有了立足的桥头堡,立刻蹲下顶盾,结成往日训练的却月阵形状,抵御匈奴的反扑。

左翼越来越多汉卒已渡过河水,开辟的空间也越来越大,足以让并州军万余人全部抵达对岸。他们因地制宜,放弃了本就虚弱疲倦的马匹,全部改为下马步战,杀得匈奴放弃了沿河一线,只在远处射箭,却于事无补。

他们犹如一枚黑色的过河卒,被任弘重重拍在界河对岸,死死钉在敌阵中,有进,无退!

这显然打破了单于欲在郅居水中战斗,削弱汉军突骑的计划,匈奴人有些慌了神,任弘看到,单于连续派了三四个千人队支援左翼,这正中他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