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父辈的旗帜(第3/3页)

任白还在叽叽喳喳地问着,任弘却张了张嘴没有回答,缄默了地站了很久很久,也不知在想什么,是衣锦还乡的满足?还是怅然若失,继续砥砺前行?

任白有些无聊,瞧见一旁堆在一起,用来点燃后与隔壁烽燧沟通的“烽”,不由眼睛一亮。

“大人,我能点么?”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任弘严肃地摇头,给儿子讲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也甭管这事有几成真,至少要让小孩子明白,烽者信也,不可轻举。

末了,任弘却又啰嗦了起来,只指着下面兢兢业业的燧卒们,对儿子道:“驹儿,勿要觉得他们职微事小而。为父虽离了破虏燧,贵为列侯、将军,一怒而诸王惧,安居而西域息。可实际上,我做的事与他们并无太大区别。”

“我依然是为大汉守疆的燧长,奚充国、韩敢当、郑吉等人是我麾下的燧卒,小月氏和呼揭是我养着示警的户犬。”

“我巡视的天田是南北两道,是浩瀚的大沙海。”

“我每年要伐的茭草是车师的葡萄、楼兰和渠犁的棉花。”

“而我点燃的烽燧,是天山隘口的达坂城塞,是乌孙的赤谷城,是安西四镇。”

“我守卫的长城不是土垣,而是雪山,是天山和葱岭!”

和当年一样,他依然是大汉的守夜人。

而后低头看着娃儿,自嘲自己怎么和一个五岁孩子说这些,只道:“你听得懂么?”

任白眼睛里是有些迷茫的,先是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露齿笑道:

“大人,吾等平日里游戏,也这样玩啊!”

比如,没事干堆沙子为堡垒,再在上面点个火什么的?任弘还真有点印象。

这一来,任弘倒是释然了。

是啊,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长而知礼。孩子教育从小抓起是很重要的,会影响他的一生。别看任白现在小胳膊小腿的,连跟在萝卜屁股后面的小马胡萝卜都骑不好,但他也很爱这些故事,常仰着头听父亲缓缓讲述。

任弘的小驹儿现在或许还有些懵懂,但等渐渐长大后,肯定能够明白任弘想告诉他的事:

“从西域到敦煌,这三千里间各处屹立的烽燧,上面飘扬的不止是烽烟。”

“亦是父辈的旗帜!”

……

天色快黑了,是夜,父子便在破虏燧过夜,正好住了西安侯的“故居”。

虽然燧卒们在苏延年带领下很殷勤地打扫了一通,但到了次日,任弘一觉醒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胳膊,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满手全是红红的包,显然是被跳蚤咬了一宿!

连忙看看仍没睡醒正在摆大字的儿子,竟未被咬。

任弘不由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滑稽。

外面从都尉、候官到燧卒,不管是否为旧识,都待他毕恭毕敬。

但人类的贵贱之分,在跳蚤和它们的子孙眼里却屁用没有,安西将军任侯爷的血,和当年第一次躺在这硬邦邦的榻上,谋划未来大计的任燧长并无区别。

任弘只挠着那些奇痒无比的包,戏谑道:

“老伙计们,别来无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