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对酌

张辅龄的一句话,让胡宗懋瞬间怔住。

是啊,前朝魏国的君主不是荒淫无度,就是求仙问道,有更甚的竟然十几年没有临朝,宦官当道,不然也不会出现金乌教这样一个东西存世。

而大梁国建国百余年,历代君王无一不是兢兢业业,别的不说当今皇帝就是如此,赈济灾民,保卫国土,阻止鞑靼南下侵扰百姓。

即便是沐王谋反,也是兵力镇压后,斩杀了沐王一族,并未株连川南军民,他的狠厉只是对待官员和亲族上,这是为了稳固政权也无可厚非。

如若此事放在前朝,别说是沐王府的府兵,就是川南当地百姓也不会幸免,屠城之事屡见不鲜。

就像张辅龄问自己一样,大梁的天下,可比前朝魏国强大?

这个回答是肯定的,大梁比魏国强大,为了百姓能解决温饱,如今还开始种植金土豆和玉米,这些产量翻了多少翻不说,在京城竟然可以两季种植,这代表什么?

这就是国力提升的重要一步,有了充裕的粮食,百姓自然不会闹事,可以有更多的盈余去建设其他,比如水利,比如耕种机械,还有更重要的军力提升。

而越是如此,魏国复国越是无望,想到这里端起酒碗,胡宗懋仰头喝了,随着仰头的瞬间,一滴老泪顺着脸颊流下,放下酒碗的时候,抬起袖子擦了一下。

“今日能跟张大人喝碗酒,此生足以,魏国也好,大梁也好,这不是老夫该操心的事儿了。”

顿了顿,胡宗懋看向张辅龄,接着说道。

“大梁确实胜于魏国,历代君王都勤政爱民,即便有些手段,那也是帝王之术,这一点我没有异议。

不过我胡家就是楚家的家奴,能苟活于世数代,并且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现在不过是到了该还的时候。”

张辅龄没说话,微微垂眸,胡宗懋的话不假,他能够理解,如若此人不是一个正直之人,也不会再朝堂上有如此口碑,不过如何选择,这不是张辅龄能左右的。

张辅龄起身,将房间的窗打开,窗外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里是女子医学院的二楼,算是北山地势最高的位置,稍微俯身就可以看到外面的全貌。

“胡御史你站在这里看看,虽然这北山是周伯爷和世子的产业,可下方的作坊里面,制作的都是军需,即便是我们脚下的医学院,也是为了培养军中大夫所建设的。

昨日爆炸的酒精作坊,可不是普通的酿酒,或者是为了医用消毒的使用,那是为我大梁飞球航行制作的燃料,我想你应该没有见过飞球吧?

那飞球,就是借助酒精喷灯的燃烧,可以将人还有东西带着飞行,你可曾见到有哪个国家,有哪些人制作出如此东西?从京城到大同,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抵达。

这次大同地动,宁王被困,就是周伯爷带着飞球队和回春堂的一队人马,带领禁军去进行救援的,如此大的天灾,只是有几十人死于地动灾祸,就是因为救援及时,还有这飞球的妙用。”

胡宗懋晃悠着站起身,身上虽然有鞭伤,不过并未阻碍他的动作。

张辅龄说的这些,让他震撼不已,毕竟官职低位,无法知晓更多的大事,不过此言既然是张辅龄所说,定然不虚。

拎着锁链站到窗边,朝着北山的各个作坊看过去,那焚烧过后的酒精作坊,那样刺目那样明显,确实让人无法避开,不过此时已经有人在拆除烧毁的屋顶,似乎在进行维修。

他闭上双眼,负罪感让他感到羞愧,虽然自己为了祖宗的一句承诺,做了自己并不后悔的事儿,但良心的谴责还是逃不开的。

他侧头看向张辅龄,叹息一声说道:

“老夫知道张大人所言不虚,可老夫是无奈之选,这也是老夫一家的宿命。”

张辅龄一甩袖子,脸上显得有些激动,手指都有些颤抖。

“宿命?良禽择木而栖,这样的道理不用本官跟你讲,你是言官,对这些引经据典的事儿不在话下,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如此迂腐?

你胡家还有李家,一共一百多口的性命,你可以不顾及,难道你真的要逼着当今陛下,将朝野上下进行清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样的道理你真的不懂吗?

就因为你的家族,百年前得到金乌教的资助,你现在带着家人舍身成仁,可这些被株连之人,有何错处?一个小小作坊的爆炸,难道能毁掉大梁的百年基业?

不可能,只不过陛下的一世英名,会因为这场浩劫,留下一个暴君的恶名,而大梁百姓也会因为动荡不安民不聊生,这些百姓有罪?被牵连的官员有罪?

百姓不会骂当今陛下有多残暴,只会诅咒前朝余孽不安生苟且,金乌教祸害忠良,还有你们一家,也会背负奸臣的名声,死都得不到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