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狐妖四(第2/2页)

此时停住身形,那股压抑不住的力竭之感才涌上身体,叶知幻摇晃了一下,他支起古刀稳住身体,目光幽幽的看向花潮。

他的眼神很深,好似有很多很多的东西藏在了他的眼眸深处,就算那双眼睛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什么情绪,也总是有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透过那双眼睛,可以窥见一段沉重而寂寞的岁月。

秋茗山上小小的茅草屋,山顶上枝叶繁茂的古松树,幼小的孩童独自一人,抱着那柄绝世凶器独自挨过的无数白日与黑夜。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人们历经的岁月会烙印在他们的眼神里。

经历过怎样的岁月,就会拥有怎样的眼神。

叶知幻的眼神是一个结满霜雪的冷寂黑夜,身形巨大的凶戾野兽蛰伏在黑夜里,只待伺机而出,择人而噬。

可是这样一双可怕的眼睛,却有着柔软而动人的长睫。

在他们幼年相伴的日子里,花潮总爱趴在阳光下睡觉,眉眼肃杀冷冽的刀客总爱逗他,常常贴上狐狸的额头,用他的睫毛拂过狐狸的脸。

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少年的眼神透过睫毛,眼底的冷漠融化,露出少年人独有的清澈如溪流的眼神,眼中是旁人从不曾见过的温柔。

花潮看着他的眼神,心底忽然就变得柔软了。

可是想想自己的所做所为,想想刀客那颗因他而破碎的道心,花潮的心里又难以自抑的酸涩懊悔起来。

如果相爱的时间再早一些,一些伤害是不是就能避免。

花潮看着叶知幻,从衣领里掏出一条手帕用劲力扔到叶知幻面前。

他涩声说道:“你擦擦汗吧,我就站在这,等你恢复体力再逃。”

粉色的手帕上绣着一只九尾狐狸,轻轻落在叶知幻面前。

汗水从叶知幻鬓边流下,叶知幻看着帕子,没有伸手去捡,而是哑着声音问他:“你在同情我?”

他们两个相隔十米,一人扶着树弯着腰,一人单膝跪地手持古刀。

花潮捂着肚子喘气,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我怎么可能同情你,我只是喜欢你,又发现这喜欢来的太晚,曾经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避免,所以现在尽力弥补罢了。”

刀客轻嗤了一声,眼中现出淡淡的痛色:“你们狐族的人向来花言巧语,嘴里说出的话是一个字也信不得的。”

帕子被风吹起了一角,上面绣着的那只狐狸随风而动。

叶知幻看着帕子,低声道:“你竟然还留着它。”

花潮看着那块帕子上的昙花,因为漫长的时间而遗忘的记忆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这块帕子是刀客绣的。

很难想象刀客这么个男人居然会绣花。

在花潮勾引刀客算计着毁他道心的日子里,他跟刀客也曾恩爱过一段时间,花潮自是虚情假意,刀客却是陷入爱河什么都肯为他去做。

那一日花潮的袖口脱了线,当时他和刀客隐居在山林深处,方圆百里不见人烟,事事都很麻烦,于是他只好自己捏着绣花针学着缝补衣裳。

花潮没有缝纫天赋,手指被绣花针扎了好几下,脱线的袖口也被他缝的歪歪扭扭,活像一条大蜈蚣。

他拆了袖口继续缝补,手指又被绣花针扎了好几下,拾柴的刀客背着柴禾归来,进门便看见花潮冒血的指尖。

叶知幻性子冷淡,从不像寻常伴侣那样对恋人嘘寒问暖。

他找了草药给花潮抹了手指,便一语不发的出门,这一去便去了很久,晚上归来时他抱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的都是一些针线。

随后便在木屋里架起了绣花用的撑子,坐在木凳上开始苦练刺绣。

花潮目瞪口呆。

当时的细节都忘的差不多了,但刀客说的一句话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你既然离了妖族跟了我过日子,我理应不让你吃苦受罪才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鞋靴衣袜都是针线活,一年四季的衣物总要更换,你又爱漂亮,这些东西不能潦草应付。”

这些话在普通过日子人家很是稀松平常,没什么特别的,可花潮当时愣了许久,到现在都没有忘。

一个能沉的下心的人学习什么都很快,而叶知幻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沉的下心的人。

一个月后他的绣工已经有模有样,脱了线的袖子被叶知幻缝补完好,还在袖口处绣了一只团起身子睡觉的狐狸。

在花潮修炼出第九条狐尾,成为真正的九尾大妖时,刀客便绣了这帕子送给他。

那时他对花潮情根深种,无情道心已经开始破碎。

刀客送出帕子后的第二天便在缝制冬衣时呕血,那件缝了一半的冬衣被血染红,而刀客在肺腑间的剧痛中醒来后,找遍了整座山林也没找到他的那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