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糖果

迟扬在**这件事上似乎有些过人的天赋,接吻也无师自通。这个吻并不像他眼底翻涌的冲动那样攻城略地,只是停在嘴唇相贴,暧昧地开合摩挲,堪称温柔。

何弈愣住了,扶着他肩膀的手不自觉收紧,好像无法理解陡然变化的现状,长而柔软的睫毛动了动,蹭着迟扬的手心,有些痒。

对方没有再得寸进尺,在他呼吸开始发紧的同时意味深长地咬了咬他下唇,结束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吻。迟扬收回手,仰起头靠着墙,将两个人暧昧的距离拉到最远,笑着问:“还冷吗?”

好像他这一连串欺负人的行为只是出于好意,想帮何弈取暖而已。

何弈低头看着他,眼底似乎有一刹那晃动的潮意,又很快消散了。他好看的眉头略微皱起,出人意料地没有生气,仿佛只是疑惑——觉得一道数学题缺少条件那样的疑惑——反问道:“……你在干什么?”

“亲你啊,”迟扬回答得理所当然,“坐都坐上来了,不就是明示要我亲你吗——班长,我们这种人交往,不,交配的规矩就是这样,以后你会知道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以后”何弈也这么坐在别人身上接受亲吻的场景,没由来地醋了一下,低声补充道:“……你还是别知道了。”

何弈没理他这番莫名其妙的心理博弈,像是被亲懵了,竭力想找出个因果逻辑来,思维却已经停滞不前,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迟扬看他这副模样新鲜,觉得有趣,刚想开口再调侃两句,就感觉到放在他肩上的那只手一重,似乎是何弈想借力站起来。

亲完就走,这也太无情了。

迟扬挑眉,圈在他身后的手下移,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他清瘦的侧腰。

坐在他身上的人几乎是同时闷哼一声,腿软似的跌了回去,手撑着他的小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少年无害的宽松棉质卫衣下,张扬有力的腹肌一紧,像是被挑了一把火,正在缓缓燃烧。

这火还是他自己点的。

按理说再怎么好脾气的人,哪怕真是纯情过了头,这时候也该有些生气了——或者像情场上那些轻浮的过客那样,半嗔半怒地撒个娇,变本加厉贴上来。但何弈好像少了这部分社交情绪,全无恼火的意思,只是平静地、堪称温顺地接受了他恶质的暧昧,又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好像他的本能已经不自觉对迟扬敞开了,自己却浑然未觉,表现出自相矛盾的温和来。

如果这时候迟扬再离他近一点,就会发现尽管何弈被他摸得腿软,失措般跌坐在他腿上,心跳和呼吸却平静如常——像一台每个零件各司其职的机器,混乱得让人心惊。

或者如果是几个月后的迟扬,就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何弈这种温顺不反抗的态度并不是出于主观感情——恰恰相反,是他没有那部分该有的主观感情。

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是已经不自知地接受了他。

迟扬听着对方有些颤抖的吸气声,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今天这么有心情调戏人玩。他收回手,拿起手边的外套,展开来好好地披到何弈肩上,裹住他,低声道:“行了,起来吧,不逗你了。”

“下次长点儿记性,”他听见自己说,“别随随便便就坐人家身上,换个人未必能这么轻易放过你。”

他的本意当然没有“给不谙世事的好学生留个教训”这么高尚,甚至掺着低劣的兽性本能——但这确实是当前情况下比较周全的说法,至少能解释他那个冲动为之的吻。

何弈撑着他的小臂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一边,肩上还披着他那件宽大的外套,给自己点了根烟。

迟扬见他半天不说话,一挑眉:“不是吧,现在生气了?”

“没有,”何弈侧对他站着,略微抬着头,看向晴朗的天空,侧脸到脖颈的线条清晰流畅,嘴唇开合间缓缓吐出烟云来,“不生气。”

他像在回忆一个经年的老故事,语气平缓,带着说不清的情绪,话倒是很坦诚:“我在想我小时候,跟我父亲去过一个孤儿院,他好像是想展现自己品德高尚,捐了不少钱……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同龄的男孩子。”

那个脸上胳膊上全是伤疤的孩子,像站在猪狗家畜群里的一头幼狼,没有和别的孩子一样簇拥到他父亲跟前,来抢那些包装精良的零食糖果,而是远远站在一边,眼神淡漠,带着居高临下的不屑和戏谑,似乎在看一群受人玩弄的庸俗肉畜。

他们隔着嬉笑的人群,猝然对视。

那无疑是个五官端正、称得上俊俏的孩子,只是额头上胡乱贴着的纱布还在渗血,看起来太过触目惊心,眼神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刀,让人不敢直视。年幼的何弈还不像后来那样淡然且滴水不漏,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事后又自觉失礼,揣着父亲给他的糖果,独自一人去找了那个孩子,想要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