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把年纪了,一个爱人都没有

林茶在食味之事上确实有一手,有三小时的耐心去煲一碗醇厚而浓郁的汤水,香甜的味觉记忆与其本人联系起来,使严明律每次拧开水壶都记起他。

他笑脸盛开时很生动,干净,仿佛是从水里刚出来的一个人。其实林茶本不必以那种手段接近自己,一副要与他为敌的做派。只要他多朝他笑笑,他们的进展会快许多。

但严明律又判断,林茶大抵是想逆其道而行之,要特立独行以期给自己留下鲜明记忆。他如此做无可厚非,是要放手一搏。对严明律示好的人可不少,各个嘴角都挂着一模一样的腼腆笑容,他们或早或晚都是一个失败,比如童泽。

童泽输得晚,因他的笑容特别一些,他笑里带着一点点的倔,不得手不罢休的那种倔。

不过与林茶那脾气相比,他的倔强微不足道。

这个星期四严明律有对大一的生化课,台下第一排的林茶聚精会神,专注的目光锁死了PPT,有时他眼瞳游移到台侧看见严明律,眼里也分毫杂念没有,都是对知识的渴求。

倒是严明律第一次在授课时分心,觉得林茶望向自己的眼神有其他不可言说的意味。

蒋汤二人难得上课专心,严明律有个很不讨学生喜欢的习惯,他在课上会随兴点名回答问题。他那些问题说难不难,不过要万一不留神错过了他的讲话重心,就会回答不上,站起来的同学只能丢脸地干站着。严明律很懂给自己拉仇恨。

全系都提心吊胆地盯着他随手翻名册,生怕自己就是今天那个幸运E。

严明律和每一届的学生都不熟,也从没有刻意针对谁的动机,但林茶在他这破过太多次例了。他浏览着其中一页密密麻麻的姓名,最后点到的却不是白纸黑字列印其上的字符,而是一直在他心里兴妖作怪的那个人:“林茶。”

他抬起头,故意不去看他:“坐在哪?站起来,氰化物怎么影响氧化磷酸化?”

林茶在一片得赦的松心里站起身,助教给他递去麦克风,严明律拧开水壶,饶有兴致地等他发言。

“氰化物阻塞了复合体四的血红素基团,使得氧作为末端电子受体无法被还原成水,细胞色素C无法再生,导致整条ATP制造链停止。”

林茶答得标准,但不见严明律赞许神情。他是不会当面夸奖谁的,批评人倒是很有一手,所以即便他长相气质远比其他教授有魅力,却也不讨学生欢迎。

午饭时林茶给严明律发投诉:做老师要公平公正,不能针对学生。

我哪里针对你了?

为什么叫我回答问题?

刚好看到你的名字,不行吗?

他们对话全以问号作结,一边质疑一边推进讨论。林茶不知不觉中已习惯了这样的沟通方式,与朋友相处时都改不过来,不住地反问。

蒋哲端回菜盘子坐进来,大口吃起青菜,一边问林茶星期六去不去。

“去哪?”

“刚刚话剧群发了消息啊,问星期六有没有人想一起晚饭,你不在聊微信吗?”蒋哲从后头坐进座位时瞥过林茶的手机界面,没看清字节,但知道他是在聊天。

要给他知道那聊天对象是严明律,恐怕能被当场吓进急症室。

我煲的汤好不好喝?

林茶将打好的话发出,退出与严明律的对话转而点开群聊,已经有一堆林茶眼熟的人举手说来,蒋哲也在其中。

林茶参加社团活动就是为交友,换平时应该已经热络地点头了,但他现下犹豫,因为星期六严明律似乎是要来接他。是煲汤的回礼,一笔笔的往来,我欠你情你负我债。

林茶正踌躇,严明律的消息回来了:还行,不难喝。

“怎么样,”蒋哲又问,“去不去啊?”林茶心不在焉地回:“让我想想,出去玩要用钱。”

严明律你嘴挑死了,那么好喝也只给个还行,那什么才叫好东西啊?

林茶发完这话心想他可煲了三小时呢,严明律这也太不会说话了!

“我请你啊,一开始也是我叫你来演话剧的。”

生气了?

“请我?你有预谋吧?”

谁和你生气!自作多情。

“嘿嘿……知我者林弟弟也,实不相瞒,为兄有一事相求。”

你心里在想:严明律,我可煲了三小时,你真不会说话。

“你是看中那个打灯光的Omega了对吧?”

那你再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你怎么知道?!”

在想严明律,你要补偿我,星期六要请我吃饭。

夏日毒辣的日头隔着窗玻璃照进空调房,变得暄乎而松软。林茶锁上手机屏幕,侧头问蒋哲:“你眼神多赤裸,很难看出来吗?”

“既然你知道了,林茶底迪,”有个黏糊的恋爱怪物占据了壮男蒋哲的驱壳,“帮帮我吧,给我送个助攻,我要人打配合。弟啊,救救我吧,一把年纪了,一个爱人都没有,孤独是可怜的,如果没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