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药过度(第3/9页)

“洋子……”

他抓住妻子的两只手腕,轻轻地左右摇晃。

“是我,我……”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摇晃,金子太太的嘴唇动了一下,但是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明白吗?”

金子先生继续呼唤妻子,他一边用手轻轻抚摩妻子苍白而略显浮肿的脸颊,一边低语:“怎么变成这样……”

他是在说金子太太消瘦而毫无生气的样子吧,眼下这种情景与其说是由于病情所致,不如说是因为服用了大量不必要的药物。可惜这种事情我也无法开口。金子先生接着双手撑在床上,深深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金子太太似乎明白似乎又不明白,好像在看什么少见的人一样,一直凝视着她的丈夫。

“你受苦了吧……”

看着金子先生对他太太喃喃细语的样子,我只说了一句“完了以后,请到护士中心来”,就出了病房。

只剩下金子夫妇二人时,他们会讲些什么呢?金子先生好像有好多话要说似的,但是他太太目前这种状况,说什么也没用,因为她几乎不会有什么反应。

金子先生这次探病的目的当然是谈离婚问题,看来也不会如愿以偿了。

但是,金子先生对他太太的病状好像毫无疑问,更加出人意料的是,他依偎着失去生气、意识模糊的妻子,一边说“都是我不好”,一边深深地低下了头。

如果因为被妻子用菜刀砍伤,想和一直住在精神病医院的妻子离婚,金子先生看到妻子病情严重可能会感到吃惊,但不会那样深深地低下头来道歉的吧。

总之,人们常说夫妻之间的关系很难明白,仅从他们刚才见面的情景来看,真像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

正当我脑海里转着这些事情整理病历的时候,金子先生回到了护士中心。他略微弯着腰,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仔细一看,我发现他在病房哭过,眼圈有些泛红。

“那么,现在去不去见医生?”

我征求着他的意见,他点了下头。“金子先生希望见您。”我打电话通知院长室。

“请到第一门诊室来。”

“我这就带他去。”听到冰见子医生的指示,我回答说,并回头望去。金子先生低声道:

“承蒙您的关照……”

我是关照了他太太,其中最大的关照就是那些有意让她服用的药物。

“没,没有。”我口气暧昧地回答,然后把他带到了一层正前方左边的第一门诊室。

敲门进去以后,发现冰见子医生已经坐在了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

一刹那,金子先生好像被搡了一下似的停住脚步,行了一礼。

“请,请坐。”

冰见子医生的声音和往日一样镇静,等金子先生坐好以后,她问:

“已经见到您夫人了吗?”

“嗯,刚才……”

“我想您可能有些吃惊,近来她一直处于异常的兴奋状态,所以给她注射了少量的较强的镇静剂。”

目瞪口呆,正好形容我眼下的状态。金子太太平时总是安静而稳重,根本谈不上什么处于异常的兴奋状态,而且把她逼到现在这副样子的,正是冰见子医生错开的那些药物和针剂。

她可真说得出来“因为患者过于兴奋”这类话。“根本不是!”我拼命抑制住自己脱口而出的冲动,不知冰见子医生是否察觉到我这种情绪,她继续说:

“我本来希望您来的时候,您夫人能有一定的好转,但是看来她有精神分裂症的潜质,而且时常发作,所以很难……”

此时我真想告诉金子先生,他太太根本就没有精神分裂症的潜质。冰见子医生一脸无辜地继续说:

“您好像几次提出过要来探病,因为我听说您想提出离婚。”

“对不起……”

“现在如果提出这种话题,更加容易引起您夫人的兴奋状态,说不定病情又会发作。”

冰见子医生显出真心担忧的样子,皱起眉头。

“您还希望离婚吗?”

“不,我自己并不是特别希望离婚,只是我父母和亲戚们都说还是离了为好。”

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突然举刀向丈夫砍去,之后又一直住在精神病医院,一般人的确都会建议和这样的妻子分手为好。

“以您夫人的现状,我认为得到她本人离婚的同意很难。”

“我知道,我也这样想的。”

金子先生一直低垂着头,过了一会儿他总算抬起头来,用一种坚定的口吻说:

“今天见面以后,我改变了主意……”

“改变了什么?”

“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做得不好,事情才会变成这样。我应该向妻子道歉,是我害得妻子痛苦不堪。”

这时,金子先生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捂在眼睛上后继续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