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障碍(第3/10页)

这天傍晚,我壮起胆子向冰见子医生问道:“金子太太还不能出院吗?”

这时冰见子医生正在眺望窗外的黄昏,她回过头来望着我不耐烦地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她语气严厉,让人没有回嘴的余地,我不由变得哑口无言,她碰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了吗?

换成平时,就是我的意见错了,“这件事啊”“可是”……她会一边温和地点头说着这些,一边告诉我错在哪里,这次却让我完全抓不到要领。

当然,我已经习惯了她因一些琐事,情绪突然发生变化。加上我是护士,所以丝毫没有想要反对她的意思。通过直接诊断,冰见子医生认为患者还有必要继续住院治疗的话,我当然会服从她的意见,然而当我看到病历上她的医嘱以后,我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给现在的金子太太开利培酮20毫克,甲氧异丁嗪300毫克,甚至还有一天三次每次6毫克的氟硝安定安眠药。”

让患者服用这么多药的话,会造成神经功能低下,有时甚至会出现意识模糊的状态,住院时间肯定得延长,出院就更不用想了。

“为什么……”

我无法了解冰见子医生的真实想法,但突然想起了中川凉子负责的那个叫村松博之的患者。

我为什么突然会想起那个住在西楼病房的村松博之呢?一开始我觉得这种联想非常不可思议,但仔细一考虑,又觉得其实也挺自然。

这两个患者之间确实有一些共同之处。

首先,这两个患者的病情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恢复,而且不需要长期住院,但是冰见子医生却不同意他们出院。村松先生住在西楼病房,不由我负责,所以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是凉子却断定让患者过多地使用不必要的药物实在是太奇怪了。同样,我负责的这位叫金子的患者,我认为让她出院之后,定期来看病拿药就可以了,但是冰见子医生却说她需要继续住院治疗。

而且,这位名叫村松的患者,原来的躁郁症几乎已经痊愈,后来由于注射和口服药物的副作用,病情仍在持续。另外,金子女士如果遵照冰见子医生的医嘱继续注射和服药,也会和村松先生一样,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使病情恶化起来。

冰见子医生究竟为什么独独不允许这两个人出院,并继续进行不必要的药物治疗呢?

此刻我真想说出那种不吉利的想法。

在这一点上,虽然我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我听说过某种传闻。一些精神病医院偶尔会让不需要住院的患者住院,给病情不重的患者进行不必要的注射和药物治疗,拖延患者的住院时间。也就是说,进行过剩治疗。难道说这两个人的情况也与之相近?

“不对,不对……”

冰见子医生绝不会做这种傻事。把她和那种极端恶劣的拜金主义医生混同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实际上,对那些应该再稍微住一段医院的患者,冰见子医生也让其陆续出了院,换成了前来就诊的治疗方式。她说过,在医院里待的时间太长,患者会对医院产生一种依赖心理,这样恢复起来较慢,所以应该让他们尽可能早日回归社会。她把一部分患皮克病的病人移到一个名为“贝鲁西亚”的集体自由居住地,并积极指导他们停止服药,恢复正常生活,也是其中一例。这样一位医生,为什么只限于村松先生和金子女士两个患者,不让他们出院回家呢?

不知不觉中,我也染上了中川凉子以前提到的那种烦恼。那时凉子告诉我她感到十分不安,因为冰见子医生对患者进行不必要的注射和药物治疗,现在我竟和她感到了同样的不安。

到底有没有必要让金子太太服用这么多药物,并让她继续住院呢?从我至今的工作经验来看,我觉得根本没有这种必要,但是如果把这些疑问对一般人讲,却难以得到他们的认同。还是需要和对患者有一定程度了解、对注射和药物有一定知识的人商量,所以我觉得除了凉子,别无他选。

犹豫了半天,我决定当晚约凉子出来见面。地方还是上次我们见面时去的那家自由之丘的咖啡馆,时间是下午六点。

开始我用内线电话和凉子联系的时候,听口气她好像另外有事,“有一个和村松先生情况相同的患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刚提及此事,她突然改口说:“那好吧,我去一趟。”

看来凉子至今仍然对冰见子医生的治疗方针存有疑问,我现在也抱有同样的不安,她因此很感兴趣吧。

“不许对冰见子医生的做法指手画脚。”我以前曾经这样指责过凉子,这次又因同样的问题约她见面,总觉得有点儿向她认输的味道,然而眼下不是顾及自己面子的时候。那天我提前十分钟来到咖啡馆等候她,二十分钟后凉子才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