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状态(第7/9页)

这样算下来,唯一可以期待的,也就是西楼病房的护士长了。

“听听加藤护士长的意见怎么样……”

加藤护士长比我大十岁,在护士会议上经常听取大家的意见,所以我对她很有好感。但是凉子对这个建议仍然反对。

“不行,因为那个人喜欢敷衍搪塞。”

“敷衍搪塞?”

“对,只是嘴头功夫而已。”

评论自己的顶头上司敷衍搪塞、只会嘴头功夫,这种话凉子也真说得出口啊。

“你对加藤护士长提过这件事吗?”

“当然提起过,但她只说了一句‘这可麻烦了’。”

“这么说,她是赞成你的意见了?”

“我觉得她内心是同意的,但由于是冰见子医生主治的患者,所以她不会明确表态,相反还提醒我‘这种事情不可以随便乱说’。”

这的的确确是作风一贯稳健的加藤护士长的反应。凉子显出愤慨而无奈的表情。

“大家都不负责任。”

我也产生了共鸣,同时抱起了双臂,凉子突然又说:“你对冰见子医生说说试试看。”

“什么?……”

凉子是不是要我直接去问冰见子医生关于这位患者的情况?让我对那位冰见子医生问,“西楼二〇五号病房的那位叫村松的患者,他的治疗方法是不是有问题”?

这种事情,我就是嘴歪了也问不出口啊。即使凉子说的事情在理,然而站在护士的角度,又是面对我爱慕已久的冰见子医生,这么没礼貌的问题我怎么问得出口?而且就算我真问了,冰见子医生当时很可能会反问我:

“不是你负责的患者,你为什么这样上心?你受了那个女孩儿唆使,难道连你也要反抗我吗?”

冰见子医生冰雪聪明,她很可能一眼就看穿了这种把戏,向我追问。

如果她那双明亮的充满智慧的眼睛凝视着我,我不止一句话也答不上来,还会马上惊慌失措地向她道歉说“对不起”。岂止如此,就算我吞吞吐吐地向她问了这个问题,冰见子医生没准儿像对凉子那样,对我微笑而已。就和那天晚上我在墓地看到的微笑一样,如果遭遇到那种冷冷的微笑,我就会如同触电一样全身僵硬,肯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样?你对冰见子医生问不出口吗?”

凉子仿佛看透了我内心深处的挣扎,紧逼了一句:

“换作你的话,因为冰见子医生喜欢你,你可以问吧?”

凉子说话还是那样刻薄,我无法反驳,只好沉默不语。凉子一副什么也不用说了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对冰见子医生开不了口。从一开始我就对你没抱什么希望。但是这位患者是属于我的哦。”

凉子洋洋得意地说完,又转向患者轻声细语:

“你就一直待在这儿吧,我负责照顾你,不要紧的。”

想到这样争吵下去也无济于事,我默默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话虽如此,但是冰见子医生为什么要用这种治疗方法呢?

我在她手下工作已经五年了,对冰见子医生的治疗方针可以说是全面信任。

实际上冰见子医生的治疗方法时常是崭新而充满热情的,比如说男女患者原来是分别住在不同的建筑物里的,和其他医院相比,冰见子医生率先让他们混住在一个建筑物里。因为冰见子医生认为,在现实社会当中,男女都是工作生活在一起的,所以住院的时候让男女患者住在一起更为顺乎自然,这样他们回归社会的时候,也比较容易适应现实生活。

而且不管是前来就诊的病人还是住院的患者,冰见子医生都极力避免使用药物,取而代之的是把周围的环境搞得更好,唤醒患者自身重新生活的欲望,所以她主张应该心理治疗优先。

实际上我以前曾经听冰见子医生讲过,日本的精神医疗比较落后。

根据她的说法,以前日本的精神病治疗是把精神异常者关进医院,以使他们与社会隔绝为目的,实际上就是所谓的隔离政策。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和欧美的精神病患者相比,日本的精神病患者住院时间远远超过欧美,结果就使人产生一种印象,就是精神病医院里隐匿着大量的精神病患者,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这种倾向随着战后日本精神卫生、保健的有关法律的确立和修改,慢慢得到了改变,但是和欧美相比,日本的精神病治疗依然落后很多。当然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之一,就是从事精神医疗的工作人员在意识上还存在某些问题,同时日本社会对精神病患者残存的偏见,也是一个巨大的障碍。

“也就是说,臭东西要用盖子盖住。”

冰见子医生如此形容道,我也完全赞同她的意见。

在我老家等地还有许多人思想顽固,听说我在精神病医院工作,有些人还会非常担心地问我:“不要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