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捡了个人

桂阿姨义愤填膺,陆远非云淡风清,夏云则忿忿不平,觉得他舅一家子真是病得不轻。

结果变成老阿姨跟夏云则嘀嘀咕咕,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反而把他这个苦主扔到一边。

要不是桂阿姨还得接孙子,她能拉着夏云则唠到太阳下山。

最后俩人意犹未尽地互加微信,约定陆远非舅家一有风吹草动就给他通风报信。

整得跟谍战片一样。

陆远非无话可说,拽着他走出美食街,感叹这小子不愧是惶世的镇馆之宝,憨而不蠢,充满亲和力,老少咸宜。

钢铁硬汉不屑于卖惨,刚才听他们说长道短,几句话就要感叹一句可怜,让他尴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看那俩人泛红的眼圈,又强忍住了让他们消音的冲动。

人民群众强无敌,铁血兵哥惹不起。

夏云则攥紧他的手,积了一肚子火,走路都一蹿一蹿地,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他舅打一架。

“你舅太不是东西了。”他气乎乎地说,狠狠一剁脚踩扁路边一个烟盒,“干啥啥不行,争产第一名!”

趁人之危夺人家产也就算了,人家老太太指定留给外孙的老房子他也要惦记,还要不要脸啊?

他想起自己的舅舅,虽然素未谋面,将军府那些年门庭寥落,但是银钱补品流水似地往芝兰宫里送,撒出去大量的红包上下打点,就为了让他在宫里少受几分闲气。

有没有效果另说,单这番心意就让人感动。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距离开车时间还早,在夏云则的强烈要求下,陆远非带他去看了自家老宅子。

那是一座有两百年历史的四合院,四间青砖大瓦房加两间后罩房,宽宽绰绰,房顶飞檐翘角,石窗五蝠捧寿,由于十几年不住人,门柱斑剥,西厢房塌了一半,房上地上枯草丛生,一棵老石榴树和柿子树晨昏相伴,冬天掉光了叶子,更显出枝杈间鸟窝累累。

在别人眼中破败不堪的老院子,在夏云则眼中犹如一座宝山,他兴奋得一蹦三跳,东摸摸西看看,虽然木料不是楠木吧但也坚硬结实,这么多年没人住,主体结构还挺稳固。

“这院子好啊陆哥!”夏云则一挥手,给他描绘美好蓝图,“攒点钱修缮一下,以后咱们夏天避暑,退休了还能回来养老,这边搭个葡萄架,摆俩躺椅饭后纳凉,那边栽几盆茉莉,长了花苞就掐下来泡茶,再养几尾金鱼,一条黄狗,哎呀这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陆远非几下被他哄得心向往之,也跟着畅想未来:“然后我牵着狗,带着你,出东门抓野兔?”

话术一流的营销天才被堵得哑口无言,怔了半晌才红着脸抱怨:“你就会占我便宜。”

陆远非哈哈大笑,一整天的阴郁心情云消雾散,伸手把小教练拉到怀里,问:“你喜欢这院子?”

夏云则猛点头,简直太喜欢了,你要敢拱手让人,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那就留着。”陆远非宠妻无度,当场拍板,夏云则想起桂姨的话,心中仍有顾虑,问:“那你舅那边……”

“不用担心,他们成不了事。”陆远非给他吃了个定心丸,“确权的时候写的我的名字。”

这宅子是他外家的祖产,按惯例本来该留给男丁,然而他外公外婆都由母亲养老送终,他舅结婚之前就跟长姐分了家,拿了笔补偿款买楼房去了。

小城市的老宅子不值钱,看着古色古香,住着却不甚方便,

陆远非觉得他的胆量就是半夜三更穿过院子上茅厕练出来的,那时候他小小一个顽童,头顶一轮孤月照路,脑袋里还萦绕着外婆白天给他讲的鬼故事。

结果直到他家改了排水管路,把厕所挪到房里,他也没撞见半个小鬼出来作祟。

外公去得早,外婆特别疼他,知道他舅锱铢必较的本性,临终之前还强撑着写下遗嘱,指定这院子给陆远非继承,亲儿子没分着一根椽。

当时他舅没闹,一是忌惮姐姐姐夫的强势,二来,他也确实看不上这座宅院,表面上拍着胸脯表示绝不惦记老太太这点家私,背后却嘲笑他们一家都是傻子,捡个鸡肋还得花钱供着。

对那种唯利是图、不占便宜就好似吃了亏的人来说,这房子可不就是鸡肋吗?过几年就要修缮一回,花费甚巨,寻常人家还真是伺候不起。

忻河是个没什么资源的小城市,也就水果种植业能拿得出手,年轻人都往邻近的容江市跑,市中心的商品房价格都涨不上去,何况这些乏人问津的老宅子?

可是对于陆远非来说,这是他的童年,他的旧梦,他打不开的宝匣,回不去的家。

他当兵的时候这一片老宅子开始确权,当时邻居仗义,碾转通知到连队,领导特批了假期,还派了辆车送他,跟地方打好招呼,半天时间就把事儿办完了,就算当时他舅心思活络,使人放出闲言碎语说什么老何家的祖产怎么能传给外姓人,然而镇民淳朴,在这种问题上向来立场分明:给了谁就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