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梅寿司夫妇(第8/10页)

“喂,次郎!一小盒!”

柜台中间的老板指名道姓地喊青年干活。所谓的“次郎”,就是万屋次郎的简称。

青年“唉”了一声,开始攥起饭来。其答应的声调与拨门帘时的声调相比,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圆乘寺大夫不由得可怜起青年来。如果自己坐得太久,青年会更尴尬,更困惑。

可是只吃了两个寿司就离开,也不像回事儿。再说这个店的寿司很好吃,他肚子也饿了。

“来个鰤鱼!”

“唉。”

青年的应声回答依然如蚊子哼哼般。如果对谁都这样答应,顾客未必不会疑虑青年有问题。

圆乘寺大夫想安慰青年说:“我不会让别人知道你的病情!”使青年放心,让他再像原先那样快活地招呼客人。青年大概也希望听到这样的话,但在店里又不能说这样的事儿。

圆乘寺大夫又指定了原料,青年仍是“唉”地回应。尔后圆乘寺大夫默默地吃饭,青年则在默默地攥饭。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圆乘寺大夫起身走出店门。

“多谢款待!”

“谢谢光临!”

只在这时,青年才一边鞠躬,一边流露出那种求助的目光。

第二天,又是青年来就诊的日子。

圆乘寺大夫心有疑虑:这个青年还会不会来就诊呢?他的职业和工作地点被自己发现了,他感到很尴尬,也许他就不来了,也许他会换家医院。

圆乘寺大夫初步断定,他不会再来了。

圆乘寺大夫遵循平时的习惯,下午一点过后,去门诊看一看。

进门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病历。仔细一瞧,是青年的病历。

“哎呀,万屋次郎这不来了吗?”

圆乘寺大夫向站在身后、用嘴衔着发夹梳发的安田护士发问。

“他今天应该来。”

“是吗?”

“这病人怎么啦?”

“没什么。”

护士开口招呼青年就诊。

青年仍是歪着头,扭着上半身走进门来,轻轻地鞠一躬。闪身从大夫面前经过,逃跑般地钻进白色帘子里面。神情与态度和以前相比,没有变化。

如果说有变化,就是扭头的姿势比平时更大一些,从门口进帘子的速度更快一些。

圆乘寺大夫依然是用目不斜视地看杂志来迎送他。青年再次经过时,仍是一言不发,歪着脑袋快步离去。

“这样就很好!”

圆乘寺大夫对青年无所顾忌地还来这里治疗,感到满意。

五天之后,圆乘寺大夫二次光临青年所在的“入舟寿司”店。这次是他一个人。

“欢迎光临!”

又传来很有底气的声音。圆乘寺大夫还未落座,青年的眼睛就盯住了大夫的脸庞。

与上次状况不同。青年生硬的表情转瞬即逝,放松的脸上呈现出笑意。圆乘寺大夫见状也露出笑容。

“您要点儿什么?”

“对啦,还是先要点儿肥鱼片吧!”

“唉。”

青年依然回避着大夫的目光,却没有原先那种困惑的表情。圆乘寺大夫这次待了半个小时,才离席出店。

“谢谢!”

青年还是和上次一样地鞠躬,但是脸上绽放出笑容。

圆乘寺大夫见状释怀:他可能已领会到了自己的好意!

两天之后,青年又来注射盘尼西林。

“万屋先生!”

护士一招呼,青年就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扭着上半身走进来,迅速消失在帘子对面。注射结束后,他又扭着脸从房间里走出去。虽然在寿司店里和圆乘寺大夫面对面地讲话,但青年在此却不想说一句话。

圆乘寺大夫好像与之配合默契,佯装什么也没瞧见地阅读报纸。

从那以后,圆乘寺大夫一周两次去青年所在的寿司店就餐,与青年来诊所治病的天数相当。

青年不再因为圆乘寺大夫的到来而尴尬、沮丧和困惑。

“欢迎光临!”“您要点儿什么?”“唉。”青年的话语又有了底气。虽然两人的对话很少,青年却已经表现出对圆乘寺大夫的亲近。

圆乘寺大夫也已经体会到他和青年之间产生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友情的信任。

两个人没有直接交流过治病、吃饭之外的话题,也没有互相通报过自己的姓名。只是保持沉默就能产生友情,似乎有些荒唐。然而,相互之间达成了一种信任,则是确凿无疑的。

又过去了两个月。八月底,圆乘寺大夫和这个青年促膝长谈了一次。

那天,青年注射完盘尼西林,走到圆乘寺大夫面前,表现出扭扭捏捏。

圆乘寺大夫像往常一样把腿搭在圆凳上,阅读医学书籍,见青年站立身旁,便问有什么事儿。

“嗯,我想跟您说一下。”

“是吗?那你说吧!”

圆乘寺大夫把腿从圆凳上放下来,用眼神示意青年坐在上面,青年却站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