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第2/2页)

他笑着摇头:“推脱?我求之不得。现如今我怕的不是他动,而是,他不动。”

我低头思索片刻,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如今天下安定,而皇上圣体却日益衰弱,若是太子仁孝,安分循矩,素无过失,那么极有可能直至圣上驾崩,都能安稳高据东宫的明黄宝座。

而若要东宫易主,非重罪不能行。暂且不论虚实,单凭要落下这重罪的影,若东宫那边没有任何动作,即便三王府再懂得相时而动捕风捉影,也犹如无米之炊,绝无可能。

也因此,他说,不怕太子动,就怕,他不动。

心念微转,我微觉有些寒意,面上却是异常冷静的问道:“所以,殿下便逼他动。中秋那夜夜闯东宫,为的就是要让太子惊惧疑心,乱了按兵不动的阵脚,此番受伤,大约也是殿下早就计划好了的吧。”

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现如今,这普天之下,除非我容许,就没有人能伤得了我。”

冷月微光一样的眉眼间,带着疏冷寒漠,和隐隐傲然。

我不再言语,视线缓缓移到他腰际将愈的伤处,这个位置的伤,无伤根本,却是能做出血流如注凶险万状的样子。这个位置的伤,最是痛极,若稍有偏差,即便只是一寸,也会即刻致命。

我曾以为他是靠着运气,堪堪避过这一劫的。

却不想,这一切,竟是刻意而为。

他对自己都那么狠,对旁人还有什么不舍得?

我不知道该说他太过自信,还是太过疯狂,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这天下。

这样深的心机,这样狠的手段,却偏偏藏在,这样一张翩然如玉的面容之下,这世间,可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见我沉默,他亦是不开口,只淡淡看着我,满室静然。

我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过自己的情绪,重新轻言,语音温婉安静:“殿下此行,必多坎坷,愿殿下保重自己,切不可轻易冒险。”

他笑了笑,眼光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冷,落到了腰间的伤上:“王妃放心,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这条命,在得偿所愿以前,还没有谁,有本事拿走——即便是天,也不行。”

停了很久,我才敛回自己的心神,强自择言开口道:“殿下才智过人,思虑周密,此番征战必能全胜而返——”

话语说到这里,却不由得顿下声音。

我微垂羽睫,暗自深深吸气,再抬眼,虽然面上微笑平静一如往昔,可那一声“清儿”的自称,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只对着南承曜仪容优雅的福下身去,唇边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轻道:“臣妾必每日诵祷,等待殿下凯旋。”

他落了笑,眼光淡淡看来,不过片刻之后,重又笑起,依旧是,天高云淡的凉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