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向生而死,向死而生(第2/3页)

从未有过……

“朕也不知是朕变了,还是阿启变了。从前的阿启……从不会强人所难。这一次他要夺位,一开口便向朕借五万兵马,还拒绝签署任何条件……别说无法说服百官和万民,便是朕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朕宁愿亲自去为他刺杀了北戎太子,也实在无法派兵助他……”

“朕不是说他不该来找朕……只是他这个要求,朕实在帮不了……”

“其实很久以前……朕刚回宫不到一年的时候,阿启也写信向朕求助过一次。那一次……”

龙彦昭没注意到身前一直紧闭双眸的顾景愿,霍地张开了眼睛。

他说:“那次阿启并未在信上写是什么事,只问朕借十数人……可是那封信比他从前给朕写的都要潦草了很多,朕直觉出了事,那时候是真恨不得亲自去找他,只是……只是那时候朕生病了。”

顾景愿眼睫抖动了一下。

可龙彦昭也同样陷入了纠缠着他的回忆里,并未察觉。

他语气迟缓,声音更沙哑了:“病了差不多一年。”

“朕也不知自己生了什么病,只是周身溃烂生疮,高烧不退,难以下床……那段时日,朕好像在鬼门关附近走了无数回。可事实证明,朕是真的命硬。”

龙彦昭轻轻地笑了一下,竟不觉开心,反而还带着一丝自嘲。

“只是等朕挺过去了,病好了,再回头调查,发觉……虽没有明确证据,但所有证据全部都指向了朕的母后……”

“是朕的母后在给朕下毒。”

“她……想毒死朕。”

不知从何时起,龙彦昭的声音变哽咽了。

深埋在心里、最疼的一道疤若想拿出来与人诉说。

便势必要经历一阵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即便是九五之尊也会疼得心神激荡。

即便他是那个小时候被打被骂被所有人欺负都不会哭的龙彦昭。

顾景愿的眼睫颤得更甚。

可他被点了穴道,不能说也不能动。

只能任凭身后之人紧紧地抱着他。

过了很久很久。

“是燕王和广平王先后进京,臣才保住了这条命。”

龙彦昭声音恢复如常。

“再后来外戚势微,母后只能重新依赖朕,朕便健康地活到了现在。朕病过的事,太后说病得诡异,传出去会动摇民心,于是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许再提。”

“朕其实不怪她。是朕的命不好,连累了她。”

“但朕又恨她。所以朕又做错了什么?”

“至于那个昊王便别指望朕会对他负责了,朕不是煞星。只是被奸人所害,被朕的父皇相信朕是个煞星。”

顾景愿重新闭上了眼。

一滴清泪从眼角落下,无声无息,浸入枕巾当中,消失不见。

直至又过了很久,吐槽完昊王的龙彦昭再次去看他的侧颜。

……

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凝集在了这张脸上,他想在那面颊上亲一亲,或者去吻他的唇。

可在发生动作之前,他又生生止住了。

皇上重新躺了回去,拥紧顾景愿,将头埋在他倾泻的青丝里面。

“后来朕就遇见了阿愿。”他充满无限怀念的声音响起。

跟顾景愿在一起的日子乍看起来很平淡,但如今回味,又绝不平淡。

因为每一天都是甜的。

不是糖果那般浓烈的甜。

但却是那种丝丝入扣、叫人回味无穷的甜。

他这辈子好的记忆不多。

所以说起来就分外详细。

即便并不必交代,因为当事人就在他怀里。

也不必仔细回想。

这会儿迟钝的大脑又变得清晰无比,往昔跟顾景愿在一起的画面都历历在目。

但龙彦昭还是忍不住细细地想,回想着每一个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又说得很慢很慢。

一点点地诉说那些曾经以为很寻常,现在却无法再拥有的岁月。

不舍得说完。

因此一说便说到了天亮。

顾景愿他沙哑的嗓音中,不知何时已然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安静地被他纳入怀中,被解了穴的身体自动裹紧被子,团成一个团。

龙彦昭嗓子哑了,不说了。

就那般看着这人的睡颜。

记忆回不去了,那他还能重新拥有阿愿吗?

龙彦昭不知道。

末了,他轻笑,隔空刮了刮顾景愿俊秀英挺的鼻梁。

“对了,你瞧朕,说说便跑题了。”

大概是真的说得很随性,他刚刚明明是在说阿启。

……

那一次阿启向他求助,他虽然病着,根本无力出宫,但好在他最信任的人当时就在北戎边境,便直接派他过去了。

后来才知原来只是自己想多了,阿启并没有什么事,反而还成了北戎王最宠爱的孩子。

再后来,阿启给他写了最后一封信,要他不必再介怀,跟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