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4章 重新廷推(第2/5页)

火房中,一名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步出来到陈有年面前,此人正是陈有年的幕僚。

“周师爷,你怎么看呢?”陈有年问道。

这周师爷笑了笑,手抚三尺长须道:“东翁,林侯官算得尽一个利字,算不透一个心字。他不清楚以顾叔时这强霸的性子,是不愿意入林侯官之局的。”

陈有年摇了摇头道:“本部心底何尝不惋惜呢?本部心底也不认同,林侯官那新政变法的一套,但对其才气魄力还是佩服的。再如何他也不是张江陵。可惜叔时如此固执,不肯变通啊!”

周师爷继续道:“东翁,有的人是留着路给别人走,如此自己的路也是越走越宽,还有的人,是不给别人路走,如此走着走着,自己的路也走没了。”

陈有年大笑:“这话说的在理。”

随即陈有年无奈道:“本部就是对顾叔时太容忍,到任以来无一事不迁就他。”

周师爷笑道:“如此得罪人的事,东翁如何能在前头呢?顾叔时要去就让他去好了。”

陈有年闻言大笑。

紫禁城,慈庆宫。

皇长子已是出阁读书第六个月。

晨曦之中,皇长子早起读书,讲官孙承宗随侍在侧。

孙承宗还记得去岁寒冬腊月时,皇长子要在慈庆宫中读书。

慈庆宫本就是年久失修,而服侍的太监们也因天子,郑贵妃,故意不给皇长子生火。因此皇长子被冻得是瑟瑟发抖。

孙承宗当堂怒斥服侍的太监,令他们立即给皇长子端来炭盆,这才令皇长子免于受冻。

至于这样的事还有不少,内府时常克扣用度,以至于慈庆宫无法自给。

孙承宗一面据理力争,一面劝皇长子要懂得忍耐。

孙承宗明白如此可能会令天子的不高兴,但他更明白身为讲官就要为分内之事。

一直到了现在寒冬早已过去,气候温暖,而在孙承宗屡次三番请求下,内府里也拨了一笔银子用于慈庆宫的修缮。

想到这里,皇长子向孙承宗道:“孙先生,你昨日讲得孟子非不能也,孤还有些不明白。”

孙承宗回过神来,皇长子天资不算聪颖,但论勤学好问倒是令他感到欣然的。

孙承宗笑道:“殿下。这一篇是孟子的用心所在,讲到帝王的能与不能,用于王道之上。”

“王者力足以举百钧,却不足以举一羽,何也?是不为也。王者能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一条舆薪,何也?是不见也。王者可以恩泽侧近,自己喜好的动物,却不愿恩泽百姓,天下,是不愿为之,而百姓不能安居乐业,王者不是看不到,而是不愿去看。”

皇长子点点头道:“王者当以百姓为心,天下为心。”

孙承宗笑道:“殿下,正是如此。”

皇长子看向孙承宗问道:“时孙先生教导有方。孙先生为孤的讲官一年有余了,别的讲官都有回乡省亲,而孙先生的家离京师不远,为何从未见过你告假过呢?”

孙承宗道:“孙某家中有贤惠的妻子照顾,家里本有些田地,前些日子又买了十来亩旱地,雇人耕种,故而日子还算过得。家里不需要孙某,但宫里却用得孙某。”

皇长子点了点头道:“是了,听闻林大宗伯近日已是辞官回乡,孙先生到时候去送一送吧!你们好歹也是师生一场。”

孙承宗闻言一愣,然后道:“殿下,孙某不能去送。孙某不仅是林大宗伯的学生,也是殿下的讲官。若是学生去送无妨,但殿下的讲官却不能送。”

皇长子闻言长叹道:“孙先生是怕孤担上一个结交致仕大臣的名声吧,这是孤的错,连累先生了。”

“殿下万万不可这么说,侍奉殿下是孙某的福分,臣还是继续解孟子吧。”孙承宗哽咽言道。

慈庆宫内,师徒二人细细长谈,即专研经史,亦有人情世道。

这一切自是落入有心人之眼,悄悄地记载下来。

京城清晨,一层薄雾笼罩。

因为入了夏,所以天亮得早。

天边微微的晨曦下,但见京师里大街小巷里烟气蒸腾,大多是沿街的摊贩给早起的官吏百姓蒸煮饭食。

京师街道两边都是发臭的沟渠,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夜卒有气无力地蹲在沟渠旁,或拄枪依在屋檐边两眼无神地站着。

林延潮离京的清晨,看着这天子脚下的京师,但觉得平静却暮气沉沉。

“大冢宰那边说,顾宪成反对提选老爷为阁臣堪任,他也不好反对,望请老爷见谅。”马车里陈济川低声与林延潮言道。

林延潮闻言道:“若非朱金庭,我与陈有年本就没有太深交情。”

说到这里林延潮看向车帘外道:“这次离京看是真要走了,当年释褐,我从这正阳门坐着马车入城,也是如此的清晨,当时展明也在车上,最后金殿之上我被点中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