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掩月坊(七)(第2/3页)

姜别寒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少年,正值他游历中域中洲,途径斜阳山顺道拜访首阳宗,一开始并未表明自己身份,被晾在护山法阵外等了好一会,阵眼开启后也不见他有任何愠怒之色,态度谦逊有礼,一身儒门弟子的风雅蕴藉。

很讨宗门内女弟子的喜欢。

还一口一个“陈伯伯”叫得很乖巧。

陈礼有意与东域薛氏结交,便以地主之礼相待,薛琼楼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为投桃报李,还从自家带来了几份阵法结构图。

总之,几日下来,宾主尽欢。

一直被当做“别人家孩子”的姜别寒,终于也见识了一回“别人家的孩子”。

若论渊源,姜别寒的师父断岳真人和薛氏家主虽只在数百年前有寥寥数面之缘,实则却是倾盖如故的至交,私下常有书信往来。江湖上的牵扯一脉相传,前辈们一旦有些交情,晚辈们见面,也就一见如故再见交心了。

薛琼楼状似无意道:“对了,说起那对姐弟,若真是被闻华半途劫走,应当还被藏在白玉楼,我们现在去找,他们还逃不远……”

“算了,放他们走吧。”姜别寒摇头道:“不瞒你说,陈师伯想当着闻老祖的面将两人凌迟,我并不赞成,闻家做的孽事再多,这对姐弟也是无辜的。”

他转头征求意见:“薛道友,你说呢?”

薛琼楼微微一笑:“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边谈边提步离去,经过灯树旁时,姜别寒被火光晃了下眼,头一低恰巧看到地上一道豁口。

薛琼楼在他身旁驻足,循着他视线望过去:“姜道友,怎么了?”

姜别寒从怔然出神中抬起目光,退后几步,好让蛛网绽放得更加明显,语气犹疑:“这是什么?”

地面铺得十分瓷实,坚如寒冰,豁口是用兵器强行砸出来的,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铺散在脚下。

烛光落在两人面上,薛琼楼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眸色转深,却漫不经心道:“哦,这个啊,我方才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估计只是打斗的痕迹吧。”

扫黄打非接近尾声,前厅里都是伤员,现在又多了一个白梨。

穿着一身水青色鹤氅的夏轩静静坐在角落里,像只拔了毛的公鸡,全无之前泰山崩于前而左右横跳的气焰。

白梨看了看,空位都被伤员坐满了,便小心翼翼挨着他坐下。

“诶诶诶痛!”还没坐下,夏轩遽然一蹦三尺高,捂着手臂面色惨白,嘴里含着养气丹,口齿不清:“你别挨着我坐,蹭到我伤了。”

白梨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那我站着?”

绫烟烟给了自己师弟一记暴栗:“不就挨了一刀吗?矫情什么,去,给你白姐姐让个座。”

自家大师姐说话,那就不好不从了。夏轩挪开屁股,委屈兮兮地嘟哝道:“姜别寒受伤的时候,师姐你可不是这个反应,我要告诉师父去了,说你搞差别待遇,还胳膊肘往外拐。”

绫烟烟开始撸起袖子。

夏轩如丧考妣,跳上了小杌子,这杌子也被一掌劈得粉碎。他一下子窜到白梨身后,寻求庇佑:“道友救我!”

白梨眼界大开:“……”

在男主面前娇柔软糯的女主,原来在男主身后可以空手劈铁凳。

你们娇软系套路什么时候这么深了?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她伸开双臂一前一后挡在这对同门面前,痛心疾首道:“这样是打不死人的啊!”

夏轩:“???”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绫烟烟总算有些冷静下来,搓了搓自己带着红晕的脸,把杌子搬过来,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放到她身后,羞郝道:“让你见笑了,坐吧。”

白梨道了声谢,歪过头去看夏轩的手臂,试探着说:“我是医修,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你上点药。”

“那太好了,等师兄们带药过来,伤口说不定会恶化。”绫烟烟回头道:“把袖子撩开给阿梨看看。”

夏轩这小男生起初还扭扭捏捏,被绫烟烟不轻不重踢了一脚,才捋起袖子,果然有道伤口一路从手腕爬到臂弯,潦草包扎了一下,还在往外汩汩渗着血液,因为剑气残留的缘故,皮肉都翻卷了出来。

白梨芥子袋里装了很多草药,以备不时之需,这会果真派上了用场。

胳膊上打了个蝴蝶结,夏轩看她的眼神都变了,煞有介事道:“原来道友并非一无是处……哎呀!”

绫烟烟收回拳头:“礼貌点。”

夏轩掬了把辛酸泪:“道友真是妙手回春,华佗再世,比我师姐有用多了……啊!师姐,伤口要迸开了,它迸开了!!!”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伤员的注意,纷纷来找白梨请求医治,白梨自然来者不拒,一瓶养气丹分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