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第3/4页)

在新朝和旧朝轮换之际,在没有人顾得上这桩事时,言晓舟进牢狱去看杨嗣了。

原本是先太子自裁,刘文吉要给罪太子安上谋害先皇的罪,本以为朝中无人反对,但没想到言尚率先质疑此事。

在大魏朝堂上,一品二品的官都是虚职,只有名望没有实效。三品大官是宰相一流,四品五品的官已能日日上朝,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

何况言尚不仅是吏部郎中,他还是如今寒门之首。

他的质疑,自然颇有分量:“先太子已然认罪,当日先皇在世时质问先太子,先太子对自己的罪供认不讳。先太子已被囚于东宫,怎会有兵力再次谋反,去谋杀先皇?

“东宫出来的先太子妃说,太子是为她与三郎那些亲人朋友求情,才自尽的。一个想要护住自己亲人朋友的人,岂会多此一举地继续谋逆?谁听他的话?他就那般手眼通天?”

新帝坐在皇位上,忐忑地听着言二郎的质问,头皮发麻,他用眼角余光去看刘文吉。

刘文吉也在朝堂上,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言尚:“先太子谋反一次,就敢第二次。为何言郎中觉得他不会?难道你与他私下有勾结?你就知道他不会手眼通天?”

言尚温声:“他若真手眼通天到那般地步,他还火烧东宫做什么,还求情做什么。他若真那般厉害,还有我们什么事?”

他一贯说的委婉。

而常日在朝上不说话的韦树,此时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先太子真那般有本事,此时坐在皇位上的就是他,陛下和我们也不用讨论该如何处置他的后人了。”

刘文吉咬牙,却半天说不出话:“……”

新帝脸色青青白白,因韦树的直白。

新帝仍没有看出,刘文吉却开始警觉。他觉得言尚代表寒门,韦树代表世家新的长成势力……这两方若是联手,自己在朝上岂不是没了话语权?

言尚早已不是昔日的言尚了。

他要阻止言尚坐大。

而朝上这三方争斗,新帝看得半懂不懂,便一味含糊打哈,不敢轻易下场。

为了不让世家和寒门联手,刘文吉私下向赵御史施压,让韦树娶赵御史那个女儿赵灵妃。世家应当和内宦联手,将寒门挤出去再说。

但刘文吉也只能使一使这种手段,因他说不清先皇死因和先太子有何关系。

这处细节是模糊的。

言尚为首的大臣们查不出来,刘文吉也给不出详细的证据。好在言尚性情温和,又对先帝没那么深的感情,当新帝私下说服言二郎放过此事时,言尚盯着新帝一瞬,看得新帝心里不自在,但言二郎也同意放过了。

言尚只是为先太子争取了一下——

罪不及妻女子嗣。

杨家该贬,不应杀尽。

杨三郎虽谋反,但他是受先太子的蒙蔽欺骗,杨三郎罪不至死。

新帝批了言尚对先太子一事的处理方案,将杨家流放辽东,而对杨三郎,则是将他发放到剑南边关处做苦力,做民兵。

总之,留了杨嗣一条性命。

杨嗣被发配那一日,暮晚摇与言尚夫妻来送他。

言尚身后还跟着自己的妹妹,言晓舟。

暮晚摇身后,跟着赵灵妃。赵御史要和杨家断绝关系,不肯来送杨嗣。赵灵妃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穿着囚服,铐着枷锁,头发蓬乱,杨嗣沉默安静。他看也不看言尚夫妻,暮晚摇望着他,心里一阵难受。

言尚走上前,给了官差们一些银两,让他们走开,好给几人说话空间。

官吏们走远后,言尚凝望着目光涣散、并不看他们的杨嗣,低声:“你放心,你父亲被发配辽东,如今还没走。他年事已高,我尽量为杨家周旋。他们只是受牵连的,本身没有牵扯谋逆事太多。他们受的罚不及你重,做几年苦力,好好安顿下来,大家还会有再见机会的。”

杨嗣没说话。

言尚再次:“太子妃已经被家人接走了,她临走时,让我带给你一句话。说是太子留给你的。”

杨嗣没表情的眼神有了波动,他看向言尚,唇颤了颤。

良久,杨嗣哑声:“朗大哥,给我留了什么话?”

暮晚摇上前,看着杨嗣,轻声:“不管朝上人如何说,证据大家都给不出。我也不知谁说的是真的,但是太子妃说,太子是用你幼时赠他的匕首自尽的。

“他给你留话——承之,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吧,去做天上的鹰,去飞出长安。不要受我影响,不要让我束缚了你。”

承之,承之。

杨嗣的字就是“承之”,他还未弱冠,太子就因疼他给取好了字。

太子让他娶幽州节度使女,而今他成罪人,也不用娶了。

最终太子叫他“承之”,将他付出的那些,还给了他——那鹰在天上,就去天上吧。不要为凡间驻留,不要为俗情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