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精

宝宁一头雾水看着魏濛魁梧的背影,他怎么忽然就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了?

是因为裴原昨天失约, 刚才又和她一起吃早饭, 魏濛等急了?这说得过去。他们确实是过分了, 宝宁有些愧疚。

葡萄架子在小院的东侧, 和正房的门口大概隔了四五丈远,坐在门口听不清那边说话, 但能瞧到人影子。早上起来天就阴沉沉的, 宝宁担心裴原身体,搬了个小凳子, 坐在门口磨豆浆,边注意着他那边的情况。

昨晚上裴原给她上的药很好用,下面虽还有些肿胀,但已经不觉得疼了。

宝宁把阿绵叫过来, 它现在是只大羊, 因为吃的好,体格很膘壮, 宝宁拿绳子系在它的角上, 另一端系在石磨的碾子上, 看着阿绵一圈圈地拉磨。

豆子是昨晚刘嬷嬷泡好的,百合是早饭前就泡上的, 红枣已经切碎去核, 都准备好了,宝宁捏着这三样东西,慢悠悠地往石磨的小眼里加。出口处不久就流出清香的浆子来, 因为加了红枣,是浅浅的粉色,很好看。看着那颜色,宝宁心想,应该会很好喝。

那边,魏濛将雁荡山的地势图铺在桌面上,拿着笔杆指着一处被朱笔圈出的地点,冲裴原道:“咱们前些日子去山上看过,也分析过,根据山峰的坡度和树木的繁茂程度,裴霄若选择伏击的地点,约莫就在这。这处离路边不远处有许多怪石,且树影茂密,适合藏身。但我昨晚上从京回来,路过那处,却发现那几块石头不见了。路上不便停留,也可能是眼花,所以到了溧湖后我又回去看了一遍。”

裴原抬眼看向他:“怎么?”

“那几块遮挡用的巨石确确实实被移动过,原先的位置还残留着石头留下的湿印子和苔藓。我带人寻找,发现石块被移到了约一里外的峡谷深处,在这里。”魏濛又指向被黑色圆圈圈住的地点,抚着下巴,拧眉道,“裴霄是个谨慎的人,他临时想要更改计划地点,也可以理解。但我担心,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换地方的?”

“不可能。”裴原当即道,“他若真的起了疑心,或听到什么风声,就更不可能换位置。因为我们了解了他的行动,他也会了解我们的行动,依我对裴霄的了解,他会再准备一批人,在我们动手前就杀了我们的伏兵。所以他昨日更移石块的位置,多半是他以防万一的审慎举动。”

“如此我便放心了。”魏濛思忖片刻,觉得裴原所说有理,点头道,“发现便好,我们的计划没受什么影响,只是随着他也换个地方而已。”

话虽这么说,裴原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一下。他总觉得裴霄不会这样轻率地选择另一个地点,如此举动,说不定是另有玄机的,他们不该轻敌。

他捏着未蘸墨细狼毫,在那处地点仔细地勾画研究,试图看出什么别的东西来。

魏濛道:“兵已经点好了,共十一个,均是本领高超的猛士,尤其擅长用弓箭。咱们这次不该带太多的人,你王爵被夺,常理上讲,不该有私兵,若带着大队人马冲出去救驾,就算事成,也会被怀疑,说不定裴霄还会借此将这次行刺的祸源推到咱们头上。我另点了二百人,埋伏再山顶更高处,万不得已时再出手,只作保全性命之用。”

这方案早先就已敲定过多次,以防万一,魏濛又和裴原从头对了一遍。弓弩远射,选箭术最好的勇士,藏身树上,以箭雨之势压倒敌方。圣上在第三辆车上,裴霄得到的消息是攻击第十三辆车,两辆车之间距离大约五丈,也不至于误伤。

但裴原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似乎太容易了,怎么会这么容易。

裴霄到底为什么会临时改变计划的地点?

裴原回想着已经暗中走了百八十遍了雁荡山峡谷,刹那间,忽然想到,裴霄所定的那个地点,两侧栽种的是密密麻麻的野桂花树!

魏濛以为今日的事就算议毕了,站起来拍拍袍子就想走,裴原忽的咬牙切齿道:“我们失策了!”

魏濛大惊回头:“此话怎讲?”

裴原问:“你还记得雁荡山两侧都种的是什么树吗?”

魏濛回想道:“大概是杨树,或银杏树。”

裴原眯眼道:“这两种树栽得稀疏,枝叶也没那么繁茂,所以咱们之前试过,从远处射箭,十有五六是可以到达路面的。”

魏濛不解道:“那怎么就失策了?”

“但裴霄新选择的这一地点,两侧栽种的是野桂花。桂花树的树冠宽大茂密,可以拦截箭矢,远处射出的箭到靶子是一个弧度,而高大的桂花树可以拦截大部分的流箭。他选择这个地方,大概也是出于此种考虑,就是防着冷箭。”裴原点了点地图,“圣上此次出行,陶茂兵是统领,他是太子一脉,知道这计划,肯定对大路两侧严加防守,我们的人若是安排在路近侧,定会被他杀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