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逃脱(2)

贺兰砜背上共有四处伤洞,深可见骨。贝夫人看过他的伤势,饶是她见多识广也难免吃惊:一是为贺兰砜上刑之人手法绝妙,骨伤之处虽然狰狞,但伤愈后,贺兰砜行动几乎不受影响;二是贺兰砜伤口根本未完全愈合,只不过外层皮肤勉强长好,里头还有脓血未化,换作别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千里跋涉,从杨河城直奔赤燕。

贝夫人捆了贺兰砜两日,不许他四处走动,为他仔仔细细清理干净伤洞中腐肉脓血。贺兰砜一直隐隐发烧,直到贝夫人出手清理才算好转。伤洞污物一旦清理,配合贝夫人独门药方,贺兰砜只觉得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胳膊肩背活动起来也愈发利落。贝夫人自然不允许他参与此次活动:若是再被大雨淋湿,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转。

但岳莲楼和章漠连连摇头:“我们是去救靳岄,贺兰砜不可能乖乖呆着。”

果不其然,刺杀炼药人原本仅安排阮不奇独自前去,贝夫人拎着药包四处寻找贺兰砜时,才发现连他也不见踪影。

阮不奇从来不觉得贺兰砜的伤势很重,她唯一担心的仅是贺兰砜会不会拖自己后腿。比如此刻,她看着贺兰砜拉弓,低声问:“能射准么?你肩背没问题?不耽误我杀人吧?”

贺兰砜:“能射准,没有问题。”

对常人来说难以消受的疼痛,于贺兰砜而言,尚在可忍耐范围内。他拉弓的手其实有几分颤抖,毕竟射杀目标与朝树梢发箭是完全不同的意义。药谷中的人似乎都有几分腿脚本事,若是不能一击即中,便麻烦了。

那年老炼药人对杀机毫无察觉。阮不奇得到贺兰砜的回答后俯低身体,悄无声息地前进,直至潜入谷中。一个炼药人正用木板等物遮盖药田,他蹲跪忙碌,风雨声频密,掩盖了阮不奇行动的细微声响。阮不奇手持短刀,忽然从后捂住炼药人嘴巴,双手把住他脑袋,飞快一拧脖子。炼药人头颈断裂,立刻软倒。阮不奇将他小心放倒在药田里,用短刀挑开他的衣裳。

腹部捆着十余个镂空木盒,木盒中簌簌有声,虫身蠕动。阮不奇忍着恶心,手起刀落,将木盒中蛊母一一刺死。

谷内药田分散各处,范围极大。阮不奇贴着药田边缘的驱虫药草而行,以这种方式接连刺杀几位干活的炼药人。

老炼药人终于察觉不妥。他经验丰富,抬头四望时顺手从颈上掏出哨子。

——炼药人的虫哨十分厉害,药谷中哪怕看似一片平常,但也藏着无穷无尽的毒虫毒蛇,虫哨一旦吹响,你们便无处可逃。

贝夫人的话犹在耳畔,贺兰砜松开手指。狼镝破空射出!

虫哨已经放在炼药人唇边!

利箭疾飞而去,两层高辛铁打造的箭头锋锐不可抵挡。虫哨应声而碎,炼药人还未来得及把它吹响,击碎虫哨的黑箭刺入他口腔之中,去势凶猛凛冽,仿佛有人用大力狠命拉扯——当的一声,狼镝将那老翁死死钉在他身后的吊脚小楼上。

老人尚未断气。他啊啊呻吟,双手狠力扯开衣襟,霎时间数十个香木打造的木盒纷纷落地。盒盖落地松开,柔软爬虫与带翅飞虫登时得了自由,纷纷爬出、振翅。

阮不奇狠狠骂了一声:“混球蛋子,你还是没射准!”

她向来是不怕虫子的,但见到章漠被蛊虫害得生不如死,日夜痛苦煎熬,她也不禁起了畏怯之心,连退几步。

吊脚小楼上又蹿出几个黑衣炼药人,阮不奇看看地上蛊虫,又看楼上数人,咬牙抽出长鞭奋力一甩。楼上炼药人被它缠住双足,接连翻下楼来。贺兰砜站得高,看得十分清楚,楼中还有别的炼药人,正抓起虫哨、拎着蛊瓮要跑出来。

狼镝连珠般射出。肩背的疼痛让他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黑箭愈发的准了,楼内三位炼药人心口中箭,瞬间断气。

贺兰砜急喘一口气,缓和背部烈痛。他再次搭弓,这回瞄准的是谷中正要朝阮不奇发动攻势的虫子。

“阮不奇!上来!”射出数枚箭之后,贺兰砜冲阮不奇大吼,“我要放鲛油了!”

阮不奇收鞭,跨过驱虫药草,飞快攀上山崖。回头再看时惊讶发现蛊虫没有追逐她,反而围在炼药人尸身周围,啃噬伤口。

贺兰砜扔出数个小瓶子,瓶子在雨中翻滚打转,朝药谷落下。阮不奇趴在湿漉漉的山崖上,手心脚底灌注内力,牢牢吸紧山壁,空着的另一只手抽出长鞭,打向空中的瓷瓶。

长鞭内嵌铁丝,铮然有声,击中瓷瓶后鞭尾回甩,铁与铁碰击,溅出火花。

空中轰地燃起一片大火!大火如烧着的云落入药谷之中。药谷已经积满浅水,鲛油不沉,迅速烧成一片。阮不奇回到贺兰砜身边时,身后药谷已是一片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