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雷雨

在得知游君山就是金羌细作的时候,靳岄就已经萌生了杀意。

靳云英告诉他,游君山转移了西北军的军务、防务记录,还有游君山胸口致命伤的真正原因。一想到那道剑伤是父亲留下的,想到父亲是被游君山所杀,临死前知悉爱将背叛,靳岄就不敢再揣测父亲心情。

靳明照当时已经身受重伤,他是拼着余下力气划伤游君山的。大力中藏着无边愤怒与不可置信,才会狠力刺破莽云骑盔甲,重伤游君山。

而在愤怒与恨意之外,靳岄也同时想到,他不能鲁莽。如今游君山跟着岑融,他还需要确定岑融是否得知游君山身份。如果游君山从封狐回到岑融身边是岑融的授意,那么岑融也等于是害死靳明照的黑手之一——但岑融这样一问,靳岄便知道他实际上也是不知情的。

既然如此,那事情便好办得多。靳岄思来想去,确定自己尚需要明夜堂的帮助。

和陈霜去明夜堂的路上,陈霜一直欲言又止。靳岄催了又问,陈霜才小心翼翼问前几日岑融来府上拜访但怒气冲冲地走了,是不是他又和靳岄吵了架。靳岄只是摇头不说。

陈霜这样问,霎时又令他想起当日欲呕的所有事情。和自己被强行亲吻相比,岑融所说的话更令靳岄反胃和心冷。他对皇家的人彻底失去了所有信心,无论是仁正帝还是岑融,不愧一脉所出,连那副铁硬心肠都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是游君山陪着岑融过来的。陈霜截留了游君山,装作和他谈论封狐城的旧事,百般探问打听。但始终没能从游君山口中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来到明夜堂,岳莲楼正巧在这儿做事。靳岄从未见过他正襟危坐翻阅书册,一时十分吃惊:尤其岳莲楼没穿酷爱的女子衣裳,正正经经地戴冠束带,俨然是一个正人君子。

“章漠不在,堂中大小事务都由我看着,实在忙碌。”岳莲楼说,“不得不说,要看的账本还真的挺多。”

门外沈灯恰好走过,嗤笑一声,飘然而去。陈霜拈起岳莲楼面前书册,账本封面下是名为《佛间春》的小册子,封皮上一位公子同一个和尚,正脸贴脸撩衣裳。

岳莲楼火速盖住那书:“就你机灵。”

陈霜:“见多不怪罢了。”

靳岄把游君山的事情告诉岳莲楼,岳莲楼总算没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正经八百应对起来。“我明白了,你是打算要更确凿的证据?”他问,“就是那种捉贼拿赃,能把游君山钉死的证据。”

“不止钉死他,我还要钉死梁太师。”靳岄沉声回答,“不管游君山与梁太师是否有牵连,他不能死得毫无价值。我要让他的死,直接指向梁太师与金羌。”

岳莲楼心中微惊,上下打量靳岄。他察觉今日的靳岄有一些不同,仿佛有什么事情在他身上发生过了,他变得更强硬、更果断起来。“这事情岑融知道么?”

“我已经告诉他游君山的身份。”靳岄道,“但他不知道我起了杀心,也不知道我与你们明夜堂的筹谋。”

岳莲楼此时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以往你做事情,尤其是这等大事,都是要跟岑融联合起来。怎么这次突然……”

靳岄打断他的话:“不必再提他,游君山我要亲手布置。”

岳莲楼便不再追问,转了话头:“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已经有了计划。”

“我需要一个人去接近游君山。”靳岄说,“不是你,也不是陈霜,我希望是沈灯。”

岳莲楼吃惊:“为什么?沈灯向来只管明夜堂的事情,他不一定会答应。”

“请你帮帮忙,这事情只有沈灯能做。”靳岄说,“我看过沈灯的《侠义事录》。他去过金羌,在金羌呆过一段时间,懂得说金羌话。”

岳莲楼和陈霜此时终于恍然大悟:靳岄是想让沈灯假扮从金羌来的人,接近游君山套话。

“第二点,游君山没有接触过沈灯,他也不认识沈灯。”靳岄显然已经把计划想得一清二楚,“第三,沈灯身手卓绝,武艺高强,即便露出马脚也有脱身可能。此事由他出面,比任何人去做都更稳妥。”

连岳莲楼和陈霜都频频点头:“明夜堂没有谁比沈灯更可靠了。”

但沈灯只听从章漠的安排。如今章漠前往赤燕,明夜堂的事情实际上全都由沈灯管理,岳莲楼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我先试着跟他说说吧。”岳莲楼道,“一定尽力让他答应。等灯爷点头了,你再细说具体安排也不迟。”

得到岳莲楼的应承,靳岄才松了一口气。他抿了抿茶,抬头看岳莲楼:“对不住,我今日有些没大没小。若你觉得冒犯了,我向你道歉。”

他的异样是陈霜和岳莲楼都看在眼里的。岳莲楼和陈霜对了个眼色,微微摇头:“这有什么?我平时比你还要没大没小,也不见有人生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