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来年春(二)

在那天之后郁枭就被郁恩关进了书房里,规定早八晚九,直到他把《论语》全篇默写下来。

考虑到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基础太过薄弱,郁恩又安排了晁利安一行一行地教他。

不过没到一刻钟,楚珞珈就隔着窗子,瞧见晁利安郁郁寡欢地从书房里走出来,一屁股坐到门槛上。

“有那么难吗?”套着郁枭背心的楚珞珈,光着两条小腿站在他面前问。

“我当年要是能教会他识字,就不会帮他代签了那么多年的名了。”晁利安满脸沧桑地说,“而且他一看密密麻麻的字喊头疼,让我给他按头!我按他大爷我!”

“我去试试。”楚珞珈不信这个邪。

郁枭坐在藤椅上一晃一晃的,脸上盖着论语,桌面上摊着厚重的砖红色词典,企图用面部记忆纸张上的那些文字,楚珞珈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肩膀,热乎乎地对着他耳廓吹了口气。

郁枭被他吓了个激灵,还以为是晁利安去告状,把他大哥招来了。

楚珞珈笑嘻嘻地贴进他的脸蹭了蹭,爪子也自然不做作地往他领口里伸,说话的口吻却是有板有眼,“坐正咯,哪有你这么背书的?”

“你干嘛来了?”郁枭扭过头来看他,隔着衣服按住了他在自己身上乱摸的爪子。

“我来教你背书啊。”楚珞珈信誓旦旦地笑出两颗小虎牙。

可惜不出半个小时,他也垂头丧气地坐到了晁利安身边。

“你也拿他没辙儿?”晁利安问他。

“我堂堂一只千年狐狸精,博古通今,学富五车,上通天文,下晓地理。”

楚珞珈叹一声气,摇一下头,“我告诉他‘楽’是个多音字,用在心情上读le这个音,用在音乐相关的词里读yue,他问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为什么读yue,我告诉他这是个特殊的通假现象,同悦,他又问我‘悦’这个字为什么不念‘兑’,我又告诉他有些词加偏旁音是不变的,有的词是要变的,然后我就把我的名字写给他看,比如我的珈,‘王’字旁加一个‘加’字它的音就不变,但是‘王’字旁加一个‘各’,它就要读luo,结果他又问我为什么?为什么都是加‘王’字旁有的字读音就会发生改变?是加特殊偏旁会发声音变还是‘各’这个字本身加啥都发生音变?我被他问蒙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但我很耐心,我说你不用知道这些,你记住就好,但后来我发现问题的关键是他他妈记不住啊!”

晁利安见他越说越呲牙咧嘴,像头被惹恼了的小兽,想来也是被气得不轻,连好端端比划着的手也不知不觉变成了爪子的形状乱挥。

他伸手拍了拍楚珞珈的脑瓜顶,安慰他道:“没关系,别丧气,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不是他那种庸俗的家伙能理解得了的。”

*

当晚郁恩回来检查他功课时也被气个半死,干脆给他收拾铺盖给关进了书房里,还说默写不下来就不让他出去。

郁枭被关的第一晚,楚珞珈兴奋极了,一个人在柔软的大床上滚来滚去,小崽子眼巴巴地蹲在下面看着他,不敢上床。

“来,上来呀。”楚珞珈拍了拍床,示意小崽子跳上来,“那个大浣熊不在,以后上床前可以不用擦爪子了!”

他和小崽子说话时的兴奋是真心的,不过没几天,他就体会到了动物在春天独有的空虚与寂寞。

猫老大整夜整夜地叫/春,这只威风的雄猫拥有低沉醇厚的声线,一下吸引来附近不少没主儿的小母猫。

小母猫也哀哀戚戚地叫,尾巴竖得笔直,翘着小屁股一扭一晃地走。

动物的交配欲望都在这个暖洋洋的春天复苏了,甚至当他带着崽子遛弯儿的时候,还看见了后院池塘边一上一下交叠在一起的两只兔子。

小崽子看得入迷,前爪一伏,摆出一副捕猎的架势,没等它冲上去,就被楚珞珈叼住了后颈毛,脖子一甩,就给小崽子甩进了池塘里,让它冷静冷静大脑。

可惜狐算不如天算,小崽子终归还是在一个春光烂漫的日子里,给他领回来一只红色的母狐狸。

告别的那天,两只狐狸绕着郁家的老宅子转了三圈。

楚珞珈干巴巴地掉着眼泪,说来这也是他的错,给小崽子的性/教育启蒙实在是太早了。

从它还没有自己手臂长的时候,就成宿成宿地看着他和郁枭做着少狐不宜的举动,不能怪孩子成熟得早。

念此,楚珞珈不由得想起来,自己那方面的启蒙还是由于当年那次被捏蛋蛋捏出了感觉。

*

失去了小崽子的楚珞珈成天蹲在郁枭画画的桌案上,趴在窗子上望着书房,他希望郁枭能早点从那里面走出来拥抱他。

可惜郁枭那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到底没能如他的愿。

一天,郁枭背书的时候,忽然听见窗子一阵耸动,他寻着声音看去,就瞧见一个秃了吧唧的毛绒团子从窗缝里面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