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报恩的狐狸(一)(第2/3页)

其实连晁这活儿揽得牵强,心里更是叫苦,他打小就跟着喻恒,深知这人外表镶了有多少金玉,内里就有多少糟烂絮子。

这还要从五年前说起,开国皇帝刚殁,即位的太子尚未满十周岁,喻恒握着燕南国最大的兵权,几乎人人都害怕他造反。

当时的人,无非是因为他长姐坐上了太后的位子,又是年幼皇帝唯一尚存的亲舅舅,才尊他一声国舅爷,假设没了这层皇亲国戚金纱,他无疑就成了这燕南城里人人还打的疯狗。

杀人放火,无视王法,他就算不带刀走在街上,肉铺老板远远地瞧见他,肉也不卖了,就开始忙活收刀。

这种人形祸害要是造反,那准儿准儿是个暴君,大家便又要回到统一前那个民不聊生的时期。

不过近些年,短暂和平年代过后,大战乱又一次爆发,刚达弱冠之年的喻恒挂帅出征,等到这前线的战况传来,百姓又发现了这个疯子的好,纷纷开始称赞他的骁勇,甚至还为他从前的种种暴行辩护。

“他虽然砸酒馆,烧青楼,但肯定也有他自己的理由,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是呀是呀,你看喻太后人那么好,都是一家人流着一样的血,怎么就能生成个恶人呢!”

“而且咱国舅爷虽然平日不干好事,但眼看战火蔓延,他心里还是想着我们百姓的呀!”

“对!必须得给咱国舅爷正这个名,还有你们想,这舅爷在外面杀爽了,回来之后,就不怎么为难咱百姓了呀!”

“我也想说来着,你们没发现这几年再也没听到国舅砸了谁家场子的闲话了吗!”

时至今日,连晁每每回想起那段日子,心里的酸楚就就像打翻了陈年酸菜一般。

*

“怀堇?”连晁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响了主卧紧闭的房门,就这一侧头的功夫,正好看见了被抓破的轩窗,半截垂下来的宣纸被血染得通红,乍一看倒是十分瘆人。

屋里半天没有回响,连晁又不死心地敲了两下,才心虚地推开两侧的门。

木门吱吱呀呀地响,从屋外透过来的光束直直地打在正对着门口的那人身上,连晁甫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极为阴森的眼。

“啊!你怎么跟这儿坐着?吓我一跳!叫你半天都……都不……,要不我先传人来给你更下衣?”

他开始被喻恒的并不友善的眼神吓到了,不过当他完全推开门,看清了整个屋子的现状,忽然又觉得喻恒还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太师椅上瞪他,完全因为腿瘸。

屋里能看见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染上新鲜的鸡血,地面上还一摊连着一摊的鸡屎,也不知道这大公鸡临上路之前是吃了多少,最重要的是喻恒身上穿得卧榻时的里衣,此时也跟地面是一个待遇了。

他从桌案拽过来一个太师椅坐着,伤腿就搭在门边的盆栽上,右手揪着那只也变得血乎乎的小狐狸,小狐狸嘴里叼着断了一半的鸡脖子,血还在啪嗒啪嗒地砸着地面。

打他一进来,那小狐狸就睁着黑溜溜的圆眼睛望着连晁,大毛尾巴还十分有隐私保护意识地兜在两条后蹄儿之间,求助似的朝着连晁叫了两声,不过很快又被喻恒一眼瞪没音儿了。

“怀堇啊,你先消消气……我已经训斥过那些卫兵了,”连晁小心地说。

“不必,传他们过来。”

“可能不太方便……”

“为何?”

“我方才一来,就听他们说,少爷在房里发了好大的火,无一人敢上前来,心下大怒,少爷平日里是如何待我们的?我连晨远还不晓得?于是便责罚这些白眼狼去领罚,现在一个个哭天喊地,站都站不起来,你说他们何苦?少爷无非脾气差点儿,骂两句就作罢了,一瘸子又打不了人,平白受顿板子,岂不……哎!你怎么还砸人呢!”

连晁的瞎话还没编完,怀里就砸进来只血糊糊的小狐狸,它是被喻恒突然扔过去的,嘴里的鸡没叼稳,半空中就掉在地上了,还抖着翅膀抽搐了两下。

小狐狸也吓坏了,哆哆嗦嗦缩在连晁怀里,还时不时从他臂弯里抬起小眼睛偷瞄喻恒的脸色。

“不怕不怕,”连晁摸着它的小脑袋,哄小孩似的安慰道:“我们离那个大坏人远点儿,不怕不怕。”

喻恒:“……”

连晁见它不抖了,才把它放下门口,小狐狸却不走,小蹄子试探性地往里迈了迈,似乎还想进来。

喻恒低声吼了它一下,它就跳起来一连往后窜了好远。

“你少吹胡子瞪眼睛的。”连晁这下急了,抬手就在他伤腿上打了一下,“这可是灵狐,你小心冲着哪路神仙!太后每日都去庙里给你祈福庇佑,你倒好,整日就会败坏自个儿的福泽!”

他后面的话喻恒是半点都没听进去,大爷一样靠在太师椅上睁大眼睛瞪人,他现在也就能进行这么一种威胁人的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