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册 第四十四章 赦事诛意(第2/5页)

小简忙道:“奴婢蠢笨,奴婢该死。”说着哎呀一声,“陛下刚才和公主殿下说了那么久,想必累了,正该歇歇才是,这是要去哪儿?”

皇帝道:“朕去看看李演。有快一年没有见过他了吧。”

小简笑道:“可不是么?李师傅离开定乾宫去养病,的确快一年了。唉……陛下慢些走……”

一阵齐整细碎的脚步声后,整个仪元殿都安静下来。许久,小书房里有人长长吁了一口气。封若水站了起来,嗫嚅道:“姐姐……”

我站起身,险些又跌坐在榻上,撑着绿萼的手才慢慢站直身子:“我早说过,华阳公主厌恶见到我。罢了,我先回漱玉斋了,倒耽误妹妹的工夫了。”说罢示意绿萼先去开门。

封若水忙道:“姐姐放心,今日之事,妹妹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旧的时代就要过去。在新的时代里,旧时代的眼泪、悲苦、冤屈、伤痛、死亡以及一切的抗争,都将成为谈资,成为从故纸堆中精心剪裁而出的逸闻。新时代的叹与笑,永远都那么廉价。说不说,都无关紧要。我淡淡一笑:“多谢妹妹。”

刚刚走出定乾宫的后侧门,绿萼便忍不住道:“华阳公主说话可真狠。”

我不禁笑道:“你也觉出公主话里的厉害?”

绿萼道:“不但厉害,而且句句在理,让人挑不出错来。”

我叹息道:“殿下是最年长的皇女,素来备受宠爱,即便她说错了,又能如何呢?陛下不是说,若她是个皇子,就要传位于她么?”

绿萼忙道:“那姑娘要如何应对?”

陆皇后出于慈母之心,希望华阳公主一无所知,与我相安无事。她的希望终究落空了。我叹道:“这是我欠公主的,由她去吧。”

到了巳时,我照旧从漱玉斋去定乾宫处置政务。刚刚踏进定乾宫,便见小简迎了上来。我奇道:“简公公不在里面服侍圣驾,怎的在这里?”

小简笑嘻嘻道:“陛下已经在里面坐着好一会儿了,问奴婢朱大人怎么还不来?故此奴婢出来瞧瞧。”说罢极快极轻地道,“晚上奴婢有要事禀报。”又笑道,“若大人再不来,奴婢就要派人去漱玉斋催了。”

我笑道:“不敢。有劳公公了。”

皇帝从李演处回来得很早,我走进御书房时,他已经在看封若水写好的奏报了。行过礼,我照旧坐在小书案后处置政务。与皇帝讨论了几件政事后,他命小内监将附在封若水奏报后面的几页白纸送了过来:“这个你也瞧瞧。”这几页纸正是李二井告发昌平郡王的上书,是我一早在小书房处读过的。

我看罢问道:“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

皇帝道:“倘若这件事交予你,你会如何处置?”我微微一笑,慢慢折起上书,塞进封套之中。皇帝笑道,“想来你心中已有成算,别只顾笑,说出来听听。”

我站起身,敛容道:“若交予微臣,微臣就判这李二井杖毙。徐鲁识人不明,左迁长史。派钦差去醴陵县,将县衙中一干人等捉拿鞠问。再派一个吐辞清越的使者训诫昌平郡王,若陛下还不放心,就再差一队羽林看管昌平郡王的幽居之所,也就是了。”

皇帝一怔:“你竟不先命人去查问李二井么?”

我恭谨道:“李二井的这封上书破绽颇多,根本不值得陛下派耳目前去诘问。”

“有何破绽?”

“首先,告密者李二井,自称是潭州刺史徐鲁的侍从。照书中所说,徐鲁一年才去醴陵县两次,统共也才四次。也就是说,这个李二井就算每次都跟着主人去看望王爷,也不过四次而已。怎么他说王爷‘常发牢骚之语、怨望之词’‘每日抄剑,若指麾状’‘在院中游走,行诅咒之事’,倒像日日跟随王爷,亲眼所见似的。可见,这封上书极有可能不是他写的。敢问陛下,在醴陵县,谁能把昌平郡王的说话举动都窥伺得一清二楚?”

“自然是醴陵县的一众官员,还有朕派去看守昌平的几个人。”

“陛下圣明。皇上指派去的人直属御前,若要告发昌平郡王,必然光明正大地上书。陛下自会命钦差去查昌平郡王的反状。何必要托李二井的名义从小书房上书?”

皇帝颔首道:“有理。”

“如此算来,便只剩下醴陵县的一众官员了。陛下再看此书的措辞和笔迹,哪里像一个不认字的婢仆所写?告发一个幽禁的郡王,如此机密的事,想必也不会随便找一个不相干的书信先生来誊抄。醴陵县之中,能写出这样的告密信的人,只有醴陵县的地方官。若昌平郡王和潭州刺史真的被定罪,那这个告发的人便是功臣了,也许他就是想从醴陵县一跃而成潭州刺史也说不定呢。”

皇帝笑道:“照你这样说,此人托李二井的名义上书,想做功臣却又不愿担风险,如此躲躲闪闪地试探朕,朕是不会升他做这个潭州刺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