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册 第十八章 不有君子(第5/5页)

我欣慰道:“安静乖巧,像他的母亲。”

高思诚叹道:“他的母亲没有等到四弟回来,小王只盼着这孩子可以。”

我默然,一面端起梅子汤轻轻啜着,一面思考该如何应对。高思诚颇有耐性,只端坐静静看着我。直到我放下茶盏,他才道:“实不相瞒,小王还有一事请教,望大人解惑。”

我抚着冰冷的琴弦,连叹息都有了悲怆的金石之声:“王爷是为了昌平郡王么?”

高思诚抱拳道:“不错。”

“不知王爷可知昌平郡王被弹何罪么?”

“据说有一条罪是通敌谋反。”

“恕玉机直言,谋逆之罪,恐怕没有转圜之余地。”

高思诚一怔,眼底透出一丝被寒烟浸过的灰:“连大人都这样说……”

我淡淡道:“王爷当知道才是。”

高思诚默默地看着我,我亦端坐凝视。良久,他方才垂眸叹道:“还记得小王曾与舍弟一道,也是在这方小小的琴室中,为于姑娘的事情请教大人。想不到数年后,竟只剩小王一人独坐无言。只怕再过数年,小王也不得在此了。”

昌平郡王高思谊曾在这里斥责我对锦素见死不救。也是在这里,我数度偶遇听琴的睿平郡王高思诚。这样想着,竟也有些物是人非的无聊感伤了。我低头道:“锦素的事,恐怕昌平王爷恨极了玉机。”

高思诚摇了摇头:“大人多虑,并没有这回事。其实……”他迟疑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我坦然道:“玉机是内宫女官,倘若圣上不问,玉机不能也不便为王公世子说项。即便有心,也不知从何做起。倘若王爷有头绪,不妨指点一二。”

高思诚露出感激的笑容,忙问道:“平西校尉文泰来参舍弟通敌,将往来书信草稿全部送了进宫。可是除了皇兄,谁也没有看过。不知大人在御书房可曾见过这些书信么?”

我摇头道:“其实玉机也是昨夜出宫后,听舍弟说起,才知道昌平王爷获罪下狱的原委。圣上从未向玉机提过只言片语,更不必说那些机密的书信了。”

高思诚又问道:“苗佳人与大人乃是知交故人,又曾在西北陪伴四弟数年,不知有没有向大人透露过书信的内容?”

“并没有。”顿一顿,我反问道,“苗佳人在王府中多日,难道从未提过一言半语?再者,王爷与昌平王爷时常通信,昌平王爷竟从未说过此事么?”

高思诚道:“小王与四弟通信,不过说些家务琐事。军中机要,四弟从不提起。至于他与那西夏将领交好之事,小王略有所知,只能一再提醒,却也无可奈何。至于苗佳人,小王几乎从不与她交谈。内子倒时常与她说话,却甚少听她说西北军中的经历。”

我叹道:“苗佳人当年和锦素、若葵在西北时,过得很苦。昨夜苗佳人还给我看过她们三人初到军中时所缝制的一只破旧麻枕。如今锦素和若葵都不在了,苗佳人自是不愿意再提起西北的往事,这也寻常。”

高思诚道:“小王曾在宫中、朝中四处打探书信中写了什么,却一无所获。如此看来,连大人都不知道,小王打探不出消息,也实属寻常。”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冰冷的杯子。盛了梅子汤于食盒中,冰块在慢慢融化,细细一道水流蜿蜒,延伸至墙根,如蛇迹般渐渐变浅,湮灭无踪。我咬咬牙,双唇抿得发麻,迟疑许久才道:“本来玉机不该说,然而事关书信之事,且若兰也既已不在,大约……说说无妨。”

高思诚又惊又喜,忙道:“大人放心,小王一定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