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册 第八章 入阵太深(第4/4页)

芳馨颇为意外:“信王世子?奴婢还以为是弘阳郡王的事情呢。似有很久没有听到世子的消息了。”

我笑道:“弘阳郡王在东南平了海盗,陛下又命他去西北巡视盐政。现下正春风得意,有什么可担心的?”说着心下一沉,“倒是信王世子,本在西北度田,现在回京了。”

芳馨道:“是回京述职么?”

我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厌恶的口气:“是获罪,用槛车押回京的。”

芳馨大惊:“所犯何罪?”

“纠集几十骑兵往关外掳掠西夏牧民,虐杀战俘、意欲强奸兰州刺史的家眷。”说着心中甚恨,一字一字道,“残暴无耻,叹为观止。”

芳馨虽然惊讶,终究高旸之事与漱玉斋无关,她想了想,依旧微笑道:“奴婢记得世子素有好杀好色之名。上一次在桂阳郡做太守,也有屠城之举,更不用说和智妃的事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还损害了世子王妃的名声。只是堂堂世子,即便看中一个女子,何用强占呢?”

高旸好杀,我怎能不知?五年前他打断了舞阳君之子吴省德的手臂,又在城外杀了当时对我无礼的掖庭右丞乔致,还曾将父王一个怀孕的妾侍踢入水中,使她小产。在桂阳太守任上不分男女,屠灭了蓝山城。在兰州虐杀战俘,正是他一贯的作风。“他先是侵扰牧民,昌平郡王没有理会。他又去兰州城虐杀战俘,兰州刺史李元忠也没有理会。最后,他将李元忠的小妾强掳回军中,意欲奸污。姑姑以为……”

芳馨呆了片刻,忽然周身一颤:“姑娘的意思是……”

我冷笑道:“不错,我猜他有意使自己获罪。一而再,再而三,就是为了要激怒昌平郡王和兰州刺史。”

芳馨沉吟道:“奴婢记得姑娘说过,信王故意显得庸碌,且以酒色自污。莫非世子在学他的父王么?”

我摇头道:“信王自污,其要处是要显得庸懦无能、不堪大任,酒色之事,不过是枝节。世子既然已经出来做官了,又已在桂阳太守任上锋芒毕露,沉迷女色倒还罢了,究竟无涉朝政。但私自调兵,虐杀俘虏,又意欲奸污同僚小妾,姑姑不觉得他是在求死么?”

芳馨道:“这些罪行真的会被判死罪么?”

我摇头道:“私自调兵,也可看作谋反,是死罪。”

芳馨道:“若是三五好友出去猎杀一番,判成谋反,似乎牵强了些。”

我淡淡道:“从前兰陵王高长恭因邙山之捷被后主疑忌,于是贪污残暴以自秽,他的下属便劝道:‘朝廷若忌王,于此犯便当行罚,求福反以速祸。’[42]世子所为,便是‘速祸’。也许他想像兰陵王一样‘求福’,但……”思忖片刻,终是不得要领,“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反常。也许要亲自问过了才能知道。”一时间竟有些后悔起来,“才刚朱云要和我一起去黄门狱看世子,我没有答应。现在倒真有些好奇了。”

芳馨微笑道:“姑娘既然担忧,趁出宫的机会问一问自然再好不过。姑娘为何不答应公子呢?”

我刻意用事不关己的淡薄口吻道:“世子有什么打算,和我有什么干系?”心念一动,复又自嘲,“云弟还想让我扮成世子王妃混进黄门狱。不错,这本就是启姐姐的事,我再忧心,也没有理由插手。”

芳馨道:“这么说,姑娘是不打算搭救世子了?”我摇了摇头。她又道,“姑娘说起世子,倒像提起一个陌生人。”

我怔忡道:“他于我,本就越来越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