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册 第七章 师克在和(第3/4页)

我微微一笑道:“随口唱的,何必当真?弘阳郡王现下还在江南道么?”

朱云忙道:“王爷打走海盗,陛下大加赞赏,于是命他去西北勘察盐政。”说着又好奇问道,“这么大一件事,二姐竟然不知?”

我一怔:“西北?”

朱云道:“不错。”

高旸和高曜的表兄裘玉郎在西北军中度田,高曜立功后立刻去西北巡视盐政。昌平郡王……我眉心一蹙:“竟然都在西北军中了,有趣……”

朱云好奇道:“二姐,西北也有盐政可查么?”

我淡淡道:“西北有青白盐,向由羌人专利。虽然我朝正在对西夏用兵,但也还是会有羌人走私青白盐进来。未与西夏开战之前,这些盐都是西北军榷,所得的钱专充军费。弘阳郡王究竟是几时立功,又是几时去了西北的?”

朱云道:“今天是初六,海盗之事大约是半个月前的事情,想来现在也就刚刚到西北而已。”

我屈指道:“江南百姓若有上书,到京中约有六七日,从公车府到御书房,还有十来天。如此看来,最多两三天,我便能在小书房看到江南闹海盗的事了。”

朱云惊叹:“百姓上表竟然这样慢?怨不得这么大的事情,二姐却还不知道。”

我微微冷笑:“天子还肯留着公车府使庶民的苦乐直达天听,已是难得。你知道每天有多少百姓上书喊冤、告状、讨赏、自荐么?光夹带的血书我每日不知要看多少,回漱玉斋洗手,恨不得洗掉一层皮才罢。”

朱云道:“二姐在御书房竟这样辛苦……”

我吐出一口酒气,化作一团惆怅:“等你真的上任了,便知道公务繁重的滋味。”

朱云懒懒地摆一摆手:“罢罢,如此看来,我还是晚两年再去上任好了。二姐知道么?朝中听闻弘阳郡王立功的事,都不住口地夸二姐呢。再加上这一次二姐向慧贵嫔开铳的事……”

“夸我?”

朱云笑道:“二姐连这也想不到?弘阳郡王自八岁就有多智之名,那之前不是二姐做他的侍读么?后来虽换了刘女史,不过小弟知道,究竟是二姐的功劳多。”

刘离离……一转眼,她已离宫近半年了。她扭着帕子、眸光闪动的模样,我至今不忘。那一日白衣蓝裙终于化作一声呵不散的叹息。我缓缓问道:“刘女史比我忠心,这是她最可贵的地方。她现下如何了?她嫁人了么?”

朱云笑道:“刘女史回家后,听说提亲的恨不得把门拆了,不分昼夜地守在她家里。”说着笑意转而鄙夷,“也是,弘阳郡王如今是最年长的皇子,素有仁孝聪慧之名,又新任盐铁副使,代天巡察盐政,还有军功在身。如此显赫,谁又不想攀附这层关系?”

我不理会他,只淡淡问道:“她嫁给谁了?”

朱云道:“刘女史嫁给了一位秘书省的年轻的校书郎。”

我顿时放下心来:“校书郎官位虽不高,可大小是个京官,又在秘书省,前途无量。”

朱云笑道:“二姐所言甚是。”

我自斟自饮,竟有些醉了。酒太冷,冰也盛,虽然连听了两个好消息,却是浑身冰凉。我已准备好用最冷、最硬的心来迎接即将听到的坏消息:“还有何事?”

朱云敛了笑容,若无其事地开大了窗,装作观赏街景,心却专注于看向我的余光:“是关于信王世子的。”

我一怔:“信王世子不是也在西北么?”

朱云道:“本来世子和裘玉郎在西北度量军田,裘玉郎现下还在西北,可信王世子昨日已经回京了。”

我问道:“是朝中另有官位授予,还是王府出事了?”

朱云道:“焉知世子哥哥不是回来述职?”

我摇头:“裘玉郎既然还在西北,可见度田还没有完结,他怎会独自回来述职?究竟何事回京?”

朱云道:“我说了,二姐可不要着急。”

我冷哼一声,将竹箸在空盘中一点:“不准吞吞吐吐,直说便是。”

朱云道:“信王世子昨日是被槛车押送回京的。”

虽然我早有防备,闻言仍是大惊,指尖一滑,竹箸当啷一声落在盘中。我张口结舌,脑中一片空白。窗外的热浪一阵阵扑在额头上,我的身子半冷半热:“槛车?他在西北犯了什么过错?”

见我如此神情,朱云的眼中满是忧虑,却也有隐隐的欢喜:“我告诉二姐,二姐可不能伤心和生气。”

我叹道:“你说了我才能知道自己是伤心还是生气。”

朱云道:“大约十天前,信王世子私自带上几十骑兵驰骋关外,劫掠西夏牧民,男女百数,牛羊上千。世子只是去度田,并非从军,论理不应擅用军马,动用兵众。幸好昌平王爷没有理会。”

我撇撇嘴,冷笑道:“他是去度田的,又不是去打仗的。劫掠牧民……难道不怕引致意外的征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