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册 第九章 美好无双(第2/5页)

“智妃道:‘我要殿下做的事情是你分属应当的。只将蓝山县中的南蛮子赶回山中,再杀了那主帅,与我父兄报仇雪恨。我旁的不要,只要他身上一块好肉下酒吃。’

“小王爷道:‘我来便是为了赶杀这些蛮子,得美人如此抬爱,敢不尽心竭力?你放心,过了今夜。我一日拿不下蓝山县,一日没杀了那蛮子主帅,我便再不上你这张牙床。如何?’

“智妃道:‘只望郎君说话算话。’当下两人温存一夜,小王爷便拍马回桂阳郡邸。

“谁知小王爷一回郡邸,便命人裁了一块木板,刷上白垩,用狗血写上‘免战’二字,命人飞马送到蓝山县城下。后又向蛮子求和,多送金珠宝贝、良田万顷。为送田地,将地上的良民赶起,萧萧车马,哭爹喊娘。为送金珠,直将家室搬空,还要掘地三尺。只盼望蛮子有屋有田,便能不反,好让他在高官家面前有个交代。

“如此过了数月,智妃深觉失望,便写信骂他。话说这信送到小王爷手中时,小王爷正在田间与蛮子主帅把酒言欢。小王爷见信大怒,当即摔了杯盏。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里冒出几十个军士来,将蛮子主帅砍翻在地。众蛮子忙欲退回城内,却被另一队军士拦住归途,一一戳死。大众蛮子来不及上前,便一哄而散,逃回城中。小王爷点起五千军士,命校尉杨嶂山领军,一路攻到蓝山城下。因军士先前受尽了蛮子的气,因此群情激奋,士气如虹,一举拿下了蓝山县。剩下的蛮子想要逃回山去,却被小王爷事先埋伏的两千军士打得落花流水,践踏蹈藉者无数,尸积如山,一条溪水尽数染红。蓝山县城内的蛮子,男的不论老幼全部杀光,女的只留了十二岁以下的。又让她们自埋家人,留在蓝山县做苦役抵人命债。待蓝山县一切如旧,方才押解进京,于西市官卖。嘿嘿,这小王爷虽然年轻风流,可是头脑不可谓不精明,手段不可谓不毒辣。”

人群嗡嗡议论起来。少女道:“不论老幼全部杀光,这小王爷未免也太狠了些。”

李老道:“想那蛮子进蓝山城的时候,将蓝山县来不及逃走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杀了个干干净净,又何曾有过半点仁慈?既造了反,还要指望官家留一线么?若留这一线,又如何得对住那些无辜惨死的父老乡亲?”

少女道:“那小王爷将蛮子主帅的肉割下来了么?”

李老道:“小王爷将蛮子主帅股间的好肉割了一块下来,命人飞马送给智妃。智妃大呼痛快,和酒撕碎了,吐在地上,踏上一千一万脚,方解了心头之恨。小王爷大胜而归,还来不及与军士庆功,便赶来智妃处。一对少年人经久不见,当真是干柴烈火,烧了个干净。当下小王爷不顾师爷主簿的反对,将智妃纳入郡邸。不出一年,智妃生下长子,小王爷终于应承将她带回京师。

“此一战,不但小王爷有艳福,连领军的校尉杨嶂山也得了一位娇妻。便是蓝山城中的名医张隆的孙女张氏,此女承袭祖父绝艺,一手好针法,救了杨校尉的性命,更于病榻前日久生情,两人终成眷属。

“闲言少叙,且说正话。就在智妃以为自己大仇得报、终身有靠时,小王爷的悍妻派人前来,将孩子抢回京城。且王府放下话来,不准智妃回王府。于是小王爷任期一满,只得自行回京。可怜智妃孤身一人,寻上京来。见不到小王爷,却病倒在客店之内。因思念幼子,几乎哭瞎了眼睛。想那智妃也是一个有谋算的刚烈女子,却落得如此下场……”

忽觉肩头有人拍了一记。转头一瞧,但见一个身着紫色窄袖交领长袍的女子笑盈盈地站在我身后。我顿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那女子莞尔一笑,露出几颗珍珠贝齿:“怎么,见到‘悍妻’怕了么?”

我惊呼道:“启姐姐!”

启春走到窗边,从荷包中取出一小锭银子,右手轻挥,银子轻飘飘地落入李老的斗笠之中。我蹙眉道:“他这样诋毁世子殿下和姐姐,姐姐还给他赏钱?”

只听隔壁窗子的主顾祭起污言秽语,将小王爷和他的“悍妻”骂了几句。启春不以为意地笑笑:“他又没有说错,我自然是要给赏钱的。”

我坐了下来,望着楼下黑压压的一片,呆了一呆,想说什么,却忘记了。心中不可自制地产生一丝怜悯,就像在潮湿的天气里低飞的蜻蜓在水面上点开的一个又一个圈。启春一拂袍子,轻快而干脆,如同拂去了心上的尘埃。她闲闲坐下,支颐望着窗外。

李老取过月琴,泠泠拨了两下,拖长了声音道:“智妃沉绵日久,转侧须人,含恨泣血,不知死活。而小王爷就在京中,相距咫尺,竟忍弃之。那智妃伤心绝望之下,对着小王爷当年赠与她的观音像起誓道:‘国仇家难,父兄惨屠。忍耻含羞,忘身取义。伏惟逢君,洗雪宿冤。忽遭捐弃,不知岁晚。我为女子,薄命致斯。君为丈夫,负心若此。痛征黄泉,与君永诀。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日夜不安。’”又唱道,“王孙公子岂有情,五陵少年无真心。寄言天下痴儿女,情到深处无怨嗔。”说罢极缠绵悱恻地叹了一声,闻者无不心酸落泪。人群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仿佛天上下了一场“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日夜不安。”一团云影在启春眼中飞快掠过,她微微冷笑道,“说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