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第三十四章 宴安鸩毒(第3/5页)

我忙跪下道:“臣女有罪……”

皇后道:“不必忙着请罪。宫中只是不准私立牌位,又没有不准焚香供瓜果,你没有罪,起来吧。”

芳馨抱着奏折不便过来搀扶,皇后身边的宫人忙上前扶起我。皇后又道:“这几年你还记得嘉秬,本宫很欣慰。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嘉秬究竟是怎样死的?”

关于嘉秬的死,我想过很多,但我从来没有想过陆皇后会亲口告诉我真相。我镇定心神,好一会儿方道:“娘娘既说徐女史罹遭横祸,想必并非失足溺水。”

皇后道:“自然不是。嘉秬是代本宫去死的……”

我忙跪下,颤声道:“娘娘何出此言?”

皇后笑道:“你这孩子,怎么总跪?你这样,本宫也没法和你好好说话了。”

我低头道:“是,臣女有罪。”

皇后微笑道:“你既知道自己有罪,本宫就罚你好好坐着,听本宫把话说完。人终有一死,皇后也不能例外。说说那又何妨。”

宫人扶起我,重新坐下。忽听门外穆仙的声音道:“启禀娘娘,小罗过来谢恩。”

皇后道:“让他回去养伤吧,不必来谢恩了。”

穆仙道:“是。”但听有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皇后待得门外悄无声息,方道:“嘉秬的死,一直像一块大石一样压在本宫心头。本宫想找个得力的人分忧,可惜遍视内宫,也找不到一人。陛下忙于亲征,周贵妃向来不理会后宫琐事。你们又还小,况且前些年也多事。如今好了,有你在,本宫也能松泛松泛了。”

我欠身道:“只恐臣女力有不逮,不能为娘娘分忧。”

皇后微微一笑,双眸深如潭水:“你能……”

忽听窗外一声惊雷,手中的锦帕顿时跌落在地。紧接着雷声滚滚,哗啦啦下起了大雨,湿气像毒蛇芯子上的腥气一般蜿蜒入内。我俯身拾起锦帕,静了静心神,郑重道:“不知俆女史命案的真相究竟怎样?还请娘娘赐教。”

皇后十指纤纤,葱管一样的指甲已经齐根剪断,只有无名指上戴了一枚细细的赤金戒指。掌缘上还沾了红黑墨迹。她合上眼睛,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

“那天晚上,就是咸平十年四月十四的晚上,有人潜入思乔宫来暗杀本宫。那夜不知怎的,外面守夜的宫女内监都睡得很熟,那刺客便堂而皇之地进入本宫的寝殿。嘉秬正秉烛读书,从窗口望见本宫的寝殿有异,便大着胆子前来查看,恰遇见那刺客正拿了一根布带要勒死本宫,被嘉秬撞破,嘉秬便大喊起来。那刺客连忙破窗而去,却不小心露了真容。众人都睡眼惺忪的,待追出去,人已经没影了。本宫那时还没有清醒,太医院先被闹了个人仰马翻。待本宫醒了,却也失了举宫搜索的先机了。嘉秬说那是个身着黑衣,面色苍白、身材修长的男子,当时便画了像。本宫只得密禀圣上,着掖庭令在内监侍卫之中秘密搜查。”

听得“暗杀”二字,我不禁暗暗点头。有熙平长公主为慎嫔谋划羞辱陆贵妃在先,陆贵妃“自尽”在后,嘉秬随即溺死文澜阁,却原来果真是被杀人灭口的。我叹道:“娘娘查了许久,想来是没有查到此人了。难道是俆女史画得不像么?”

皇后淡淡一笑:“旁人听到暗杀行刺之事,早已惊骇慌张,六神无主。你倒镇定。”

我坦然道:“俆女史意外溺死文澜阁,更连着臣女宫中的红叶。文澜阁的池子并不深,却一并淹死了三位姑娘,确实奇怪。臣女疑心俆女史的死也不是一两日了,今日得知真相,虽心痛,却也欣慰。”

皇后一怔,随即苦笑:“即便嘉秬画得再像,那也不过是一张画像罢了,就算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人,没有证据也不能入罪。这都要怪本宫,千不该万不该,准嘉秬所请,代本宫去守坤宫告假。想不到她这一去,竟成永诀。这都是本宫的过错。失了嘉秬的指认,说什么都无用。”

我好奇道:“娘娘用刑了么?”

皇后一笑:“初时用了些刑,有些吃不住的,立刻就招认了,可是说起行刺经过来,却又都说不好。刑法刻深,冤狱就多。没有证据,供词又不对,就算招认了、惩戒了又如何?终究是自欺欺人。后来就再没用刑。如此过了数日,要再想寻出此人来,可就更难了。”

我心中肃然起敬:“徐女史当日憔悴不堪,又受了惊吓,约臣女去文澜阁想必是要倾诉此事,却不想……”

皇后道:“这就是她的不是了。她本不该向任何人说起此事。那日从济慈宫出来,就当立刻回思乔宫才是。若回宫来,就不会撞上这等祸事。”

我忙道:“娘娘所言甚是。”

皇后扶额而叹:“罢了。有人要存心灭口,即便不在文澜阁,也会在别处。幸而你当时没去,否则恐怕连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