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第十二章 作法自毙(第3/5页)

四月十五日,按例休学。昨日接旨,今天一早要去向太后请安。因此我早早便带着高曜去了守坤宫。高曜照例与乳母王氏进了皇后的寝殿,留我一人在椒房殿中。不多时,只见嘉秬带着平阳公主来了。

嘉秬一身象牙白暗藻纹长衣,手执牙笏。自四月初九至今,虽然我每天都在大书房中见到她,但总没深谈。这几日路过思乔宫的西侧门,常能见到嘉秬代替穆仙陪伴陆贵妃长跪,就更不能说什么了。只见她眼中血丝蜿蜒,目下黯淡,额角生了绿豆大一粒暗疮。

待平阳公主与乳母进了皇后的寝殿,我也顾不得此刻身在椒房殿中,忙关切道:“妹妹怎么了?昨夜睡得不好么?”

嘉秬双唇一颤,“姐姐……”一语未了,泪水滚滚而下。

我吓了一跳,四顾无人,忙拉了她走到殿角,掏出帕子来为她拭泪:“妹妹别哭。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么?”

嘉秬突然紧紧握住我的手,“姐姐,我该怎么办……”忽见一个小宫女走进来奉茶,嘉秬忙背过身去,匆忙擦了眼泪。

我忙道:“妹妹先别哭,你若肯说给我听。从太后宫里出来便是文澜阁,那里安静,咱们去那里说,好不好?”嘉秬点点头,方慢慢止住哭泣。

不多时,锦素带着高显、周贵妃带着史易珠和义阳公主都来了,只有陆贵妃始终未到。待皇后出来,嘉秬为陆贵妃告假,说是昨晚突然高热,今天不能来请安。皇后也不以为意,随口问了两句,只说这两日不必跪了,待病好了再补上。一时众人各自散去。

巳正时分,帝后带领妃嫔女官、皇子公主去济慈宫向太后请安。

济慈宫在遇乔宫和章华宫之西。自南门进,绕过浮雕松鹤延年的照壁,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只有一方石桌和几只石凳随意摆在庭院一角,连一棵草一株花也没有。主殿并不高大,却和前院一般空荡荡的。凤座、屏风、香亭、鹤雕等按制立于上首,周遭空无一物。绕过主殿,只见后进庭院中植了两株梧桐,枝叶亭亭如盖。下面放了一只泛着油光的竹椅,旁边一张榆木清漆的小矮桌,随意散着几本书和一柄白玉柄拂尘。后殿中只有雕饰简单的凤座和长长的书案,东厢里逸出淡淡的百合香。原来这才是太后日常起居的地方。

太后身边的佳期姑姑走了出来,向帝后请过安,带领众人进了西厢。太后身着伽罗色青鹤团窠纹家常衣裳,一团青丝端端正正束于脑后,只别了两支平金发钗。房中还有一位身着杏色宫装的女子,袅袅婷婷地站起来迎接帝后。我忙低了头随众人一道参拜太后,那宫装女子也向帝后行礼如仪,“臣妾熙平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参见贵妃。”

皇帝笑吟吟地与太后一道坐在榻上,侧头向熙平长公主道:“皇姐请起,赐座。”当下皇后与长公主分别坐在皇帝与太后的下首,其余众人由周贵妃带领,依尊卑纷纷落座。

太后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容貌清丽,双目清澈,乌发光可鉴人。她问过几个孩子的功课,便命乳母领着去院中玩耍。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我们四个,点头缓缓道:“果然各个都很好。”说罢又望着嘉秬道,“这位女巡是昨夜没有好好歇息么?怎么这样憔悴?”

嘉秬连忙起身问安,自报姓名,又道:“回太后,臣女昨夜身子不适,因此没睡好。劳太后动问,愧不敢当。”

太后道:“既如此,一会儿回宫好好歇着。虽然年轻,也不能忽视了自己的身子。若是不舒服,就请太医过来看看。”

徐嘉秬恍若无闻,也不应声。太后只一笑道:“怎么瑜卿没来?”

皇后忙欠身回道:“陆妹妹昨夜突发高热,已请了太医医治,现在宫中养病。”

太后蹙眉道:“怎的遇乔宫里的人都病了?请的是哪位太医?”

皇后道:“儿臣请刘院正刘太医与银院判一道去了。”

太后点头道:“有刘银二位太医诊治,本宫也放心了。佳期,你去支会医馆,二位太医请完脉派个医官到济慈宫来回话。”又向皇帝道,“瑜卿病了,皇帝也当常去看看,别冷落了她,病中添气。”

皇帝道:“朕竟不知道她病了。”说着略带薄责,“皇后怎么不告诉朕?”

皇后大窘,却也不甘示弱:“臣妾一早就禀告陛下了。”

周贵妃笑道:“皇后娘娘确是禀过此事,臣妾亲耳听见的。陛下自己没听见,这会儿又来问皇后,臣妾都替娘娘委屈。”

皇帝愕然:“什么时候说的?怎么朕不记得了?”

周贵妃笑道:“就是陛下刚刚下殿之时,想来是走神了。”

皇帝想了想道:“是了。那会儿朕正在想北方边患之事,恍惚记得皇后是说了句什么,却一直没再细问。朕刚才多问了一句,皇后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