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回棠翠宫的路上景辛见戚慎一言不发,不知道他是在生什么气。

她自问今天两人还没有接触过,早晨他去上朝她也还在入睡,难道是跟温伯元相见被他知道了?

可他如今种种行为不是在默许她可以做这些么,他说过会把她的这些洗心革面当个笑话来看啊。

两人从宁梧宫出来是一路步行,景辛忽地恍然明白,是充盈后宫。

他也许以为她跟温伯元相见是想阻止他充盈后宫!

她余光将戚慎的脸尽收眼底,他眸色深邃,紧抿薄唇时总像动怒。她心头有些不好受,因为她不想他开后宫。

不管是作为原主的立场还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立场,她都不想男人三妻四妾。可他是天子,而她完成任务总归是要跑路的。让一个帝王为一个后妃舍弃三千美人,现实么?

她自己默默将这个不想接受的现实给咽下去了,以致于脸色也不好看。

戚慎音容冷淡:“今后少来宁梧宫。”

“臣妾知道了。”

甬道另一旁就是宁翊宫,戚慎是怕想起童年不愉快的回忆吧。

正想到这里景辛便瞥见了宁翊宫的牌子。

王宫建筑多以玄棕金三色为主色调,紧闭的金棕色大门隔绝了人烟,让这原本恢宏巍峨的王后宫殿衰颓萧条,才挨近便霎感一阵凉风透骨。

她这微微一顿,戚慎察觉到,问:“寡人带你进去看看?”

不等她回答,他已先往里走去。

这里原本早就没有宫人值守,成福忙示意宫人开门领路。

景辛跟在戚慎身后,但他没有进宫殿,而是走过了庭中的许多角落。从回廊到庭院,到铺满石板的小径,到竹林,再穿过竹林后的一扇拱门,那里是块杂草丛生的小院子,因为天子不来,王后便也懒于打理,小院子的杂草能有半人高。见戚慎要进去,太监们便硬是滚出一条路来。

他回头朝她伸出手掌。

景辛望着他平静的双眼,伸出手去。

她忽然感觉,他越是平静反倒越是风雨欲来之势。

他牵她来到一口方形枯井前。

“王后宫本应该紧挨紫延宫,在几条甬道后的央华宫。但父王非将这偏僻的宁翊宫改为王后的宫殿,这口枯井死过许多受罚的宫人,里头有虫子,有白骨,有数不清的污秽之物。”

他望着她眼睛:“你可知寡人在底下待过彻夜。”

景辛怔怔望着他,戚慎为什么要将他的童年告诉她,因为她已经掌握了开启暴君心扉的钥匙?

“两岁的记忆,寡人并不得知,只是自那后每晚都有噩梦,梦中白骨成堆,只有一方四角的天空,唯有星辰闪烁予寡人光明。寡人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梦,直至四五岁那年寡人钻进床底想要母后陪伴……”

但他的父王来了,很难得的,那位残酷又荒淫的暴君从妃子宫殿刚欢愉出来,服过的助兴秘药尚在体内催动欲望,望见宫门口娉婷的身影,是唯一来探望王后的一个不得宠的妃子。来了兴致,终于踏入宁翊宫,三人寝殿纵欢,又有宫女不停被迫加入。

所有人都不知床底下还有个孩童,直到孩童稚嫩的哭声不住放大。

这位残暴荒淫的天子震怒,却被激发起违背伦常的欲念,他就罚戚慎一直跪在寝殿中。戚慎向母后求助,但这是王后时隔多年终于获宠,没有理会他,甚至在结束后觉得是他扫了他父王的兴而对他严厉惩罚。

“那日寡人便懂了,原来梦中的枯井寡人待过,身下的白骨寡人睡过,原来一切噩梦都有根源。”他忽然问她,“你可知这梦是如何消散不见的?”

景辛沉浸在这种巨大的震惊里,茫然地摇摇头。

“母后的小尹又取出了荆条,还取了皮鞭。寡人用皮鞭缠了他脖子,寡人在地面撒了油,阿恒与寡人一起将他推下台阶。”他望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寡人可怕至极,天生就嗜血?寡人杀的第一个人,未曾用力气,而是用满地湿滑的油,用了惯力,用了仇恨。”

景辛怔怔失神,好久才说:“你疼吗?”

似是不料她会这样问,戚慎微怔。

她说:“你疼吗,王后打你,王后的小尹打你,你疼吗?”

戚慎笑了下,云淡风轻,也十分不屑。

她心头原本就还在为之前的强迫生气,竟在此刻有些可怜起戚慎。上一个天子这么可怕的吗?怪不得她必须得洗白戚慎,这一家不会都有残暴的基因吧?

景辛靠在戚慎胸膛,温柔环住了他腰。昂起脸,她眼里是真的心疼:“王上,他们不对,他们不该这样对待你。等我们的孩儿出生,臣妾会好好教导他,他会是这王宫里最幸福的小王子,因为他父王所受之苦都不会让他再受一遍。”

“王上,臣妾给你做点心吧!你想吃甜甜的点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