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2页)

“当然不会,”巴尔扎克再次微笑起来,显出一种不那么疯癫的温柔笑意,就像是长辈在俯视不知事的孩子。他摸了摸神上朔动弹不得的脑袋,缓缓说,“那样的手法实在是太粗暴了,怎么可能配得上我精心调配的剧本呢。”

他活像一位吟诵往日歌谣的长者,用着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少年耳畔诉说,“一个被抹去所有爱意的公主殿下,用他柔弱无骨的手将锋利的尖刀刺中毫无防备的王子,却在最后一瞬想起了甜蜜的往日时光......多么精妙的戏法!”

“我可以抹消掉你脑子里所有的爱情粒子,那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苯基乙胺,多巴胺,内啡肽......一个都不留,干干净净地扫出去。”

“爱情嘛,不就是这些东西吗?甜心,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神上朔的心抽紧了一瞬,勉强保持冷静回答道。“那只不过是一个老套,狗血,一眼看得到底的结局。”

“我倒觉得还不错呢。”

......

油画画布似的医生缓慢地凑近了挣扎不得的少年,他那鬼爪一样的手指轻轻扣住了少年清淡的鼻息,像是扼住甚至想要掐死什么一样紧紧地捂着。

他另一只死死按住后脑的手上,盘曲的血管狰狞地暴起,尖利的指甲将冰雪人偶刺出了点血,顺着指节一段一段撕咬到腕骨。

有什么甜美的,芬芳的气味“蓬”得一下炸开了,就像是夏日祭的烟火,热腾腾的水汽蒸烤上来,过分的甜度骤然明亮了整个夜空。

神上朔迷迷糊糊伸出一点舌尖,像是要舔一舔沾着糖液的苹果糖,亮晶晶的。他感觉自己像是整个人沉浸在了深海里,水温并不凉,衣服也蓬松干燥。湖蓝色的水面一点点将他推进更深更冷的地方,微微压迫着心脏,但却感觉可以呼吸得更为畅快,又霍然一轻。

“嗯,真是可爱的样子......是不是有超轻松的感觉——”

白发少年听不清他的吐字,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子忽高忽低的样子很吵,就像是半梦半醒的时候回旋响起的闹铃,刺耳得很。

“忘掉吧~忘掉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松松垮垮的絮语还在念叨着,像是午夜重重踩在心弦上的高跟鞋,沉沉的音节拍过来。

忘掉......什么?随着一盏盏被掐灭的焰火,神上朔能感觉到有什么色彩鲜艳的,散发着灼灼光彩的痕迹黯淡了,就像是案板上的一小撮灰尘,一吹就不见了。

那是?!

他骤然抓住自己领口破破烂烂的衣料,喘不上气似的呼喊着,但只有喉头有那么几声粗哑的气声滚出来,可怜巴巴地摩擦嗓子。

此刻,席卷他心上的,不是洋溢的喜悦或是愤怒,而是一种空落落的恐惧。不是站在悬崖边一脚踏空的恐惧,也不是被突然撕下一块儿血肉,露出白骨的恐惧,而是你轻轻拉住了一角雪白的圣衣,却在下一秒失去了关于神明的所有触感,而周围却一切如常,依旧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恐惧。

神上朔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留下眼泪来,空蒙的眼睛现在真的就像是某种宝石的表面反光,透不过光去,滴滴答答淌下水来。他哭的样子很特别,没有抽噎也没有哭喊,只有轻颤的羽睫悄无声息地滚下泪珠子,看着就像是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是活物的洋娃娃。

巴尔扎克早在抹消的时候就将束缚他的绷带撤下来了,此刻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神上朔。

明明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随便挥一道冰刀就能让他直接血溅当场。这孩子却依旧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仿佛保持这个姿势留在原地,就可以再次感受到那种温情了。

啧啧啧,小可怜。巴尔扎克毫无同情心地拿出手绢给他擦了擦眼泪,“我可就只有这一张,全湿了你就拿衣服擦吧。”

“我可是给机会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