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第2/2页)

裴砚抬头看墙上的钟,一边朝着自己的书桌走去,“嗯。九点零二分。”

裴冬青生涩地询问:“最近学习怎么样?”

裴砚坐在椅子上,难得地呈现出一个慵懒的姿势,微微闭着眼睛:“还可以。”

“读了些什么书?”

“很多。乱七八糟的。”

“新学校怎么样?”

“嗯。很好。”裴砚说着,把围在颈肩的擦头发的毛巾,罩在自己的眼睛上。

“住的地方呢?怎么样?还住得惯吗?”

“嗯。住得惯。”

“也吃得惯?”

“吃得惯。”

那头静默了,也许是这样没有什么实质内容、一板一眼的问答就好像一种没有必要存在的形式。裴冬青的声息低低落落,在电话那一头,显得格外寂寥。也许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也许是对已经长大的儿子不得不担负的责任,他绷着声线小心翼翼地问:“那件事,你还介意吗?——爸爸也不是故意的——”

“你在干什么!”随着祁桐的声音扑面而来,紧接着裴砚的手机被祁桐抓了去,她精致的妆容显得狰狞而疯狂,她像是歇斯底里一样:“你别打来了!裴冬青!裴冬青,你不配!你这个变|态!你不配——”

祁桐张牙舞爪地切断电话,狠狠把手机砸在地上——这种出格的发怒,原本不是祁桐这样的人会做的事。

她是大家闺秀,往上数三代,他的父亲曾经是跟着顾维钧一起出席巴黎和会的大人物。她的面容娇矜雅量,身形都透出一股常人,或者说和她一样的同龄人难以企及的无与伦比的气质。她很少生气,哪怕生气都不会大吼大叫,失去风度。要么隐忍,要么据理力争。但绝不会这样怒发冲冠,撕心裂肺。

裴冬青是祁桐生命中唯一的一个意外,也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裴砚拉下自己脸上覆盖的毛巾,静静看着自己忽然脾性爆发发母亲。

祁桐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是忍了好久,才缓过来。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复了呼吸,但嗓音依旧在发颤:“砚,妈妈不是说过,不要和他联系吗?”

裴冬青在祁桐的嘴里,是不能提及的名字。他在祁桐的口中,永远都是那个禁忌的“他”。

裴砚看着脚边的手机,面无表情,“嗯。”

祁桐背过身去,她不想看见裴砚这个样子,继续说,“砚,妈妈带你跑回国,是希望也是为了,你永远不会成为下一个他,你明白吗?”

“嗯。”

祁桐不知道还能对自己这个早熟得不能早熟,明白得不能更明白的儿子再说些什么。她眼神慢慢发黯:“没什么事情,就早些时候睡吧——对了,听简叔说,你最近经常是自己回家,没让他去接,是这么一回事吗?”

“嗯。”

祁桐把身上的披肩整了整,再次转过身。她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再次恢复了平日的骄傲与矜贵,“好。你要自己放下学可以,你放下学和同学朋友出去吃饭学习也都可以。妈妈以后这些都可以和你不计较。妈妈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你永远都不能成为下一个‘他’。你——听懂了吗?”

裴砚默着。

他的脑中闪过诸多的画面,这些画面模模糊糊,即近即远,让他分辨不真切。

裴砚的缄默让祁桐本来略微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她紧紧盯着裴砚,冷而凌厉,怒而威严,“回答我。你永远不会成为下一个‘他’!”

裴砚飞快地按下那些让他蠢蠢欲动的画面,沉声:“嗯。我知道了。”

祁桐松了一口气,“嗯。好。那就好。”

“……”

“手机可能摔坏了。我等会让简叔去买个新的给你。一会让他放在楼下。你明早起来,把电话卡换上。”

“嗯。”

“把他的号码拉黑。”

“嗯。”

“别再让妈妈伤心了。妈妈已经伤透心了。你应该明白。”

“嗯。”

卧室门再次被关上。裴砚腰背一软,整个人陷入到椅子里。他闭着眼捏了捏自己的人中。

裴冬青。

裴冬青。

他的父亲,裴冬青。永远不能被他的母亲祁桐提起的三个字,裴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