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第2/3页)

十一岁那年,母亲似乎都是在酒精里度过的。她白天里喝酒,晚上了还喝酒。

有一次她喝得太醉,意识不清,看见他回家,如临大敌,直接摔碎了手头的酒瓶,拿着锋利的半个酒瓶使劲砸他,打他,骂他是个变态。

他不敢反抗,也不想反抗,任由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把自己当成是那个自己血缘关系上的父亲,打得他脸上浸满了血,慢慢模糊他五官的轮廓。

最后这个可怜的女人打到没了力气,仿佛才认清眼前的人是她的儿子,抚摸着他的头,痛哭流涕地道歉,“我的儿子,你痛不痛?你痛吗?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妈妈真的太痛苦了,妈妈活不下去了,可是妈妈又不敢死,你还那么小,你还没死,妈妈怎么敢抛下你一个人死啊——”

好像是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干干净净健健康康地回来过,每天不是额头流血,就是瘸腿崴脚。他自以为是地觉得,只有痛苦,只有受伤,才会被陈秀丽抱紧,才会被陈秀丽疼爱。可是陈秀丽却再也没有问过他痛不痛,还是继续漠视他,无视他,把他当做无关紧要的透明人,对他完全不管不问。

后来他才知道,陈秀丽又恋爱了。

陈秀丽遇到了张乐平的父亲,一个做房地产生意的有钱男人,张锦超。

……

陈秀丽收拾好了行李,把行李箱拉上,打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眉眼舒展,神色温柔,声音像渡着一层金色的阳光,暖融融的。

“嗯。我都收拾好了。”

“……”

“你到哪里了?”

“……”

“好啊。那我马上到门口。”

陈秀丽推着行李箱,走到一侧的墙壁,暗灭了灯。她推着行李箱缓缓向门口走来,在地上划出一阵响亮而流畅的滚动摩擦声。

她就像是没看到辛也一样,漠漠然地擦过他,并把铁门拉开得更大些,刚好够她出去。

出了门,陈秀丽上了一辆黑色的高档小汽车,男人替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很快,在透凉的晚风与无尽的夜色里,消失不见了。

从头到尾,陈秀丽都没有看辛也一眼。

直到坐上车,她一步也没有回头。再也没有像那唯一仅有的那次一样,捧着他受伤流血的脸拥抱他……

辛也的卧室大约三十平,墙壁和天花板上照旧都贴满了镜子。屋里有一张铺了深蓝色床单的单人床,床头对上去的墙角安着一个可以拍摄整个卧室的摄像头。屋子北侧是一个两米长的大书桌,书桌上摆了一台笔记本,两台台式机,一个打印机,一个碎纸机。西侧是一个长有七米、高约三四米的塞满了各式各样书籍的书柜。

书柜的左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个个透明的大小不一的玻璃容器,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动物样本。其中还有个木盒子,里面列着林林总总的化学试剂。

夹在书柜和书桌之间还有一扇暗门。辛也从一个小冰箱里拿出一大块还带着血丝的生猪肉,打开那扇暗门扔进去——这里藏着他唯一的伙伴,一只小鳄鱼。

辛也把身上的衣服拽下,投进垃圾桶,漠漠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当做没事发生地走进浴室,仔仔细细地搓洗干净那块白手帕,把上头那个脚印子洗得全不见踪影,才拿去晾晒。

他站到花洒下,冷水哗啦啦的冲刷掉那些血迹,洗出他背脊上、大小腿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他紧紧皱了眉头,仿佛这才后知后觉觉得痛了,从花洒下走出来,拿起一瓶碘酒往自己伤口上乱倒。

药水蛰得他嘶了一声。他等药水差不多干了,随意裹上一条浴巾,慢腾腾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

一整瓶的冰水咕噜噜地随着喉结滚动,滑到胃里充饥,权当是晚饭。

墙壁上的钟兢兢业业地显示着现在的时间。凌晨两点。

辛也没有困意。他把电脑打开,开始了今日份的工作。

他的这份工作非常简单,就是帮人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陈秀丽不管他的死活,她在家辛也就能吃上点饭菜,她三五天不在,没留点钱,也不给个电话。

辛也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帮人考试赚钱。

慢慢地,名声在外,业务越变越广,他就制作了一个小网站,想要被帮忙考试的客户一般就按照流程在网站上填写好表格,辛也根据客户的需求和自己的实际情况接单,然后帮人去考试。他从不和客户碰面,也不和客户有任何沟通,一切都只在那个小网站进行。

他在这个城市的所有高中选择性地发过小传单做过宣传,业务从一开始一个月一两个,到现在一个月30天都不够用。

辛也审核了网上的订单和客户资料,最终确定接了两个进考场都不需要身份证和学生证的高中月考替考的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