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到这里,云泽把包着湿衣物的包裹给阿夏,用手势示意他把这些衣物清洗晾晒一下。

包裹包得不严实,露出小半的布料。

湿了的这套衣服是夏服,比较轻薄,里面是白色细棉的里衣,然后是姜黄色的薄绸中衣和深绿色的裤子,有一根五指宽的皮带,外面罩着一层墨绿色薄纱。虽然没有很复杂的刺绣,但便是材料就能看出不凡来。

这么好的染色布……叫阿夏的少年犹豫地看了他的老师一眼,不敢接。

“大人,颜色这样好的布料,若是下了水,就褪色了。”老祭司也很犹豫,这样婴儿肌肤一样细滑的布料和烟雾一样透明的布料,他连听都未曾听说过,见也是第一次见。

而且颜色染得那么好,一定使用了大量珍贵的颜料去染色,或许还淘汰了很多同类产品,才能染出这样均匀厚重的颜色。这样的布料很好看,却也一点碰不得脏碰不得水。万一给洗坏了,他要到哪儿去赔?

老祭司第一次那么愁,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这个第一次拿出金子送人,第二次拿出染色布料要洗的王家傻儿子,这种脆弱的贵重物品就应该好好挂在那里,让侍女每日用香熏一熏,除了必要时候(比如祭祀的时候)拿出来穿一穿,其他时间都拿来观瞻。

洗?

不不不,您还是杀了我吧。

云泽看出了两人的抗拒,他思索着这种抗拒从何而来。

因为云泽一直生活在布料是廉价日用品的年代,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没有去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既不知道,在现代织布机被发明之前布料是极其耗费人工的奢侈品,也不知道,在现代化学染料出现之前染色布是限量顶级高奢产品。

他猜测到这个时代的布料对平民家庭应该是比较贵重的,但他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布料贵重到可以成为货币的一种。

幸好他还不算愚蠢,从两人的抗拒中多少看出来,染色的布料很贵重,非常非常贵重,所以也没有说出类似‘何不食肉糜’的话。他最后只是比划让他们晾晒一下,尤其是泡了水的鞋子。

这一次,他们总算没有再拒绝了。

阿夏跟捧着碰碰就碎的珍宝一样把衣服一路捧到外头,刚好遇见安置了马从后院回来的另一个少年苏亚。

“阿夏哥,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马匹,浑身上下无一丝杂毛,蹄子上都亮晶晶的一点泥土没有。……嗯?这是什么?”苏亚奇怪地问。

主要阿夏的表情太古怪了,战战兢兢,额头冒着冷汗,好像老师第一次教他如何用咒语给村民治疗疾病那样。很难形容,既觉得十分神圣,感觉是被托付了重任,又十分害怕自己没有做好。

“是那位大人的衣服,他让我晾晒一下。”阿夏小心捧着手里分量并不重的衣服,“我正在寻找合适的地点,那里没有风扬起灰尘,那里也没有太阳的暴晒,温度刚刚好,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苏亚听得都呆住了,他张张嘴巴,半晌才道:“我以为你只是准备晾晒衣服。”而不是招待一个公主。

“我当然是晾晒衣服。”阿夏有一点不高兴,他左右看了一眼,“你跟我来。”

他叫苏亚一块儿走,两人就走到另外一间屋子里,那是他们师兄弟两个跟着老师学习咒语的地方,所以打扫得特别干净。

阿夏小心把包袱放在一个干净的石台上,然后慢慢打开。

最开始出现的是一层烟雾一样的织物,苏亚瞪大了双眼,拼命擦了擦,再次确认眼前这个真的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布料,而不是飘来飘去的烟雾。

纱衣的下面,薄绸露出一个边角,姜黄色的,看着就十分细滑,带着一种蚕丝制品特有的光感。总之,是一看就知道和棉麻完全不一样的材料,而且本地连棉都没有,他们只有亚麻、皮革、羊毛这三种制衣常用材料。

苏亚呆呆地伸出手去,想摸一摸。

‘啪’的一声,阿夏打开他的手:“你在干什么?你准备用你刚刚拿过草料的手去碰它吗?”

“我就是想……”苏亚有点委屈的捂着手,那一下可真疼。

“想也不行。”阿夏誓死保护这些衣服,“要是弄破弄脏了一点点,就是把你卖十遍都不够偿还。何况你觉得能拿出这些衣服的会是什么人?”

阿夏左右看了一眼,靠近苏亚,小声说了几个字。

“王?王族?!”苏亚吃惊得都快结巴。

“你小声一点,老师只是猜测。除了王族,你说哪里还养得出这么精细的人?总而言之,是我们绝对绝对得罪不起的人。就算是异国的王族,他们也是神的后裔,绝不是我们可以去违逆和怠慢的。你要是把这衣服弄坏了,拿什么赔?如果你做错事得罪他,肯定要被喂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