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分别预告(第2/2页)

“您今天已经很辛苦了,我可以自己飞回家。”

被监护对象反过来给予关心的陆忱注视着小雌虫的清澈双眼,心中萦绕一整晚的思绪瞬间翻涌不已,并再次想到了自己终将离去的事实,目光顿时更加柔和,当即像放风筝一样牵着悬停在半空的幼崽穿过仍未散去的观众,向下城区的方向走去。

“回家”这个词在年幼的叶泽心中一向是痛苦的代名词,那扇破旧房门后很可能酝酿着一次来自雄父的谩骂、殴打,或是等待着数位觊觎雌父遗物的讨债者,只会将原本就瘦弱多病的幼崽拖向更加痛苦的深渊。

但眼下,与陆忱一起踏上回家道路的小叶泽周身却洋溢着显而易见的快乐气息,不仅紧密追随着大雄虫的步伐,还轻轻哼起了从今晚表演中所学会的歌曲。

与成年后军雌的沉静声线不同,属于幼崽的嗓音清亮而柔和,像刚刚苏醒的稚嫩花朵一样盛开在寂静深夜,直到即将进入下城区时才悄悄合拢了花瓣:

“您有什么为难的事与我有关吗?”

小雌虫停止哼唱,转过头来对身侧的黑发雄虫轻声问道。

这个夜晚是矩星上极为难得的晴夜,略带湿润的风从小叶泽柔软蓬松的卷发之间穿过,轻轻吻上了陆忱鬓边,黑发雄虫对于幼崽的敏锐程度一向有清晰认知,也并不意外被看穿心事,当即无奈地笑了下:“确实有一件为难的事,但不是由你导致的。”

“是与‘看星星’也有关联吗?”小雌虫敏锐地追问道。

今夜的气氛太过温馨,陆忱不忍心用离别为幼崽难得的幸福时刻画上句号,却更无法对叶泽说谎,只好叹了口气,低声答道:“没错,陨星雨到来的那天,我无法陪你去天文台。”

“没关系呀,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看,”似乎察觉到对方即将说出某种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忽然有些紧张的小雌虫飞快地接口道:“哥哥不是答应过要教我认字吗?”

由于难以言说的忐忑和抵触,鼓起勇气的幼崽甚至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捂住了黑发雄虫的嘴,再度重申道:“不去也没关系,我最讨厌看星星了。”

陆忱心中酸楚不已,却又做不到隐瞒真相、不告而别,他握住了小雌虫的手,让悬停在空中的幼崽借力坐上自己肩头,将先前未说完的预告补充完整:

“——因为我准备利用陨星雨,在那一天返回原来的时空。”

他的话音落地后,四周当即陷入了一片寂静,附近居民们此刻都外出观看夜市表演,街巷深处只能听见S级雄虫长靴轻叩地面的哒哒声,以及幼崽眼中泪水扑簌滑落时的细微声响。

一阵温热泪珠接连不断地坠落在陆忱的衣领里,留下一连串滚烫的烙印,像柔软的钢针一样刺入他心头。

始终与“不善言辞”毫不沾边的黑发雄虫心中酸楚难言,半晌才笨拙地开口说道:“小泽别哭,就算没有我陪在身边,你也会成为最厉害的大雌虫。”

“哥哥永远爱你、永远为你骄傲,但我们拉过勾——未来的你也在等我,我必须暂时离开现在的你,才能有以后的相遇。”

落在颈侧的泪水仍未停歇,陆忱没有转头去看肩上幼崽此刻的神情,因为害怕自己会被小叶泽的眼泪所击垮:“只是暂时分开一点点时间,我们还会共同度过很长、很长的一生。”

他自从沿着时空乱流回到十年前,就始终在寻找回到雌君和家虫们身边的方法,直到今日才在小雌虫的无心之语中捕捉到乍现的灵感,于是一整晚都在反复的思想斗争中忍受煎熬,不知该如何开口预告自己的离开。

虽然成年后的叶泽会失去这段时空错乱带来的记忆、一并忘记未来“好朋友”离去所导致的痛苦,但对于陆忱而言,尽量减少为幼崽带来的伤害依然是严峻的任务。

想到此处,再次感到词穷的陆忱轻轻叹了口气,尝试用不太好笑的玩笑话让沉默不语的幼崽做出一些回应,以中止对方过于激烈的无声落泪:“小泽别哭,如果实在气不过,可以把我提前‘溜走’的账单积攒下来,留到未来见面时彻底清算。”

“到时候我一定乖乖的、绝不反抗,一切都任由你处置好不好?”

果然,即便处在情绪激动、无法自抑的状态中,对陆忱极为袒护和珍爱的小叶泽也不肯接受这样的承诺,他伸出手来抱紧了对方的脖颈,同时哭唧唧地亲了一口黑发雄虫的侧脸,留下一个掺杂着泪水的温热印记,含泪答道:

“哥哥不需要这样,我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