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第2/2页)

他神色自然地牵起狄青一手,纤细的手腕微微一翻,就让狄青平时最喜欢的那袋糖渍李干,给轻轻推过去了。

简简单单的一牵,甚至没用任何力道,却让狄青浑身发麻,耳根滚红发烫,垂眸不敢看陆辞。

可他却忘了,自己现可不是坐着,也不是几年前的身量了:他与公祖面对面地站着,却比公祖高出大半个头来,现一垂首,发红的面皮,可不都尽落入公祖眼中?

哟。

看到小狸奴这么轻易就羞得满脸通红的青涩模样,陆辞颇觉有趣地眯了眯眼,心里不由一哂。

那种被人无端回避、所带来的淡淡怨气,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怎么,”陆辞心念一转,干脆不急着放手,而是微微抬起下颌,笑盈盈地看向他,以极温柔的口吻,轻轻地道:“莫不是我那回玩笑开得太狠,青弟脸皮薄受不住,真恼了我了?”

狄青这才稍微回神,矢口否认道:“绝、绝不曾!公祖误会了!”

陆辞无辜道:“那你这一路偷偷跟着我,却连招呼都不肯打声,又是因何?”

真正的缘由,又如何说得出口?

狄青被逼得面红耳赤,然而一手还被公祖握着,想跟上次一样落荒而逃也不行。

他涨红着脸,憋了不知多久,心念一搭错,竟鬼使神差地憋出轻若蚊蝇的几个字。

——心悦君兮君不知。

“什么?”

因狄青说得太轻太快,陆辞是当真未能听清,却被充分勾起了好奇心,不禁贴近一步,几乎凑到了狄青唇边追问:“再说一回?”

狄青哪儿有胆再说一回?

他先是差点被自己的胆大失言给惊了个满身冷汗,接着又被公祖的突然靠近给折腾得浑身僵硬,支支吾吾许久,才扯出另一句一听就知是假话的理由:“课业有不解之处,欲询公祖,然公祖仍有公务在身,不好轻扰,才那般跟着。”

“喔?”

陆辞面上缓缓绽放出一抹略带不可思议的‘就拿这屁话来骗我’的假笑,但他也知道,狄青应是铁了心不说了,于是并未在这出厅的忙碌时刻追问,反而顺着狄青的屁话,意味深长道:“那你今晚便带上要问的课业,回宅邸来吧。”

狄青头皮发麻,老实应道:“……是。”

虽说是勉强逃过了初一,终究没逃过十五,可总归多出大半日来,让他整顿思绪,想想要怎么应对足智多谋、又观察入微的公祖了。

“陆节度、陆节度!”

就在狄青转身要走时,忽听到一连串的呼唤从远至近,他的视线便落在了一大腹便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摊主身上。

“方才人太多,没能追上陆节度,差点就错过了!”

赶到陆辞跟前后,那摊主气喘吁吁地弯下腰,手里捧着的大纸包还护得好好的。

恐怕又是一位敬爱此城父母官,自愿给好些小吃食的陆节度送东西来的。

因刚才经历太多类似的状况,不止是站在不远不近处的幕职官们,还是陆辞本人,都未曾起疑。

唯有狄青的目光,自从在这摊主身上随意掠过后,就倏然凝住了。

——慢着。

狄青微微蹙起眉来,瞳孔紧缩,不自觉地往前踏了一步。

心念电转间,他很快明白了,让他感觉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在哪。

这人的头发怎么——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狄青细忖,那刚还笑容满面,要给陆辞递东西的摊主,就在距陆辞仅咫尺之遥时,露出了狰狞的真实面目。

“宋狗受死!”

他以狄青勉强能听懂的党项话大吼一声,猛然从身上拔出一把短匕来,以丝毫不符笨重身形的灵便,朝陆辞果断扑来。

与此同时,听到他那一吼的信号后,原本埋伏在周边,装作摊贩的其他党项刺客,也不假思索地掏出兵器,朝还发愣的幕职官们砍杀了去。

“休想!”

狄青早在察觉出不妥处的时刻,手就已经搭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看着可疑的摊主凶相毕露,直扑他心尖尖的公祖去的瞬间,他死死拧眉,轻咤一声,手下无丝毫迟滞。

轻轻的‘刺啦’一声,长剑即刻出鞘,眼看着狄青信手的一挥,就要被根本未把这身形瘦削的俊郎君放在眼里的摊主以匕随意挡住——

当匕首与握着它进行抵挡的手臂一同坠落时,刺客只余不可思议的锥心之痛,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啊——!”

他做梦也没想到,那看似轻飘飘挥来的一剑,竟是携着常人难挡的千钧之力,再配合一把虽称不上削铁如泥、却也为陆辞亲自选好、作生辰礼物赠送给狄青的利剑……

足够将他连兵器带手臂,一同砍断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