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州桥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嚣,却也有不少人悄悄看着桥边的陆辞一行人。

特别是一些模样娇俏、正处待嫁之龄、四五六品官家出身的小娘子们,更是结伴出没,一个个目光灼热地打量他们,暗暗挑选着自己心仪的夫婿。

落在陆辞身上的目光,显然是最多的——光华满身,年轻俊俏、风度翩翩的美郎君,谁会不爱?

只是她们再怦然心动,也有着自知之明:只要陆辞在殿试时不犯忌讳,凭这份才貌,落榜的概率显是微乎其微的,甚至大有可能名列前茅。

如若进入三甲,届时展开争夺的,定就是那几家位高权重的显贵,根本轮不到她们了。

一想到陆辞多半只能远观,她们一颗砰砰乱跳的心,也就跟着淡定下来。

相比起来,倒是与陆辞关系甚好、此回榜上有名的那两人更为合适。

她们一边欣赏着河边的小郎君,一边在心里暗暗点评:已经婚娶的那个柳三变且不算,站在陆郎君身边另两个,朱姓的郎君虽个头瘦小一些,但相貌还是清秀的,这回上榜,名次还甚是靠前,堪称前途无量;滕姓那个年岁长些,模样也还顺眼,也是个合适人选……

在夺得榜首之位的陆辞之下,同在榜上的,陆辞这一行人里,就还占了三个位置。

柳七位列第五,朱说位列三十二,最后一个滕宗谅,险险地挂在三百二十五名。

易庶和钟元,果不其然地落了榜。

但因早有心理准备,又受过陆辞好些开导和安抚,心情恢复得也快。

在短暂地失落过后,便能笑着地恭喜几位友人了。

同保六人,竟有四人上榜,这结果一传出去,一下惹得无数举子惊叹眼红。

在不少保状上的人全军覆没的情况下,哪怕风头被陆辞抢走大半,他们名次甚是靠前,也足够风光得意了。

无人知晓的是,作为最风光的中心的陆辞,根本只想安安静静地浑水摸咸鱼,一点都不想要这种风头的。

望着白浪滔滔,仿佛冒着丝丝寒气的运河水,陆辞此时看似平静,内心却不断在天人交战。

跳,还是不跳?

要真想耍赖的话,他其实有的是办法来达成目的。

毕竟对已摸清柳永脾气的他而言,想说服弱点很明显的对方,可谓轻而易举。

更别说立下赌约时,还留下无数个空子可钻了。

然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若真逃了这一回的话,姑且不说他自己心里过不过得去,单说自己一直作为这六人中的大家长(柳七:???)的威严,就势必会有些受损。

相比之下,他宁可跳一跳护城河了。

好在作此约定时,只说是立即跳下河里,而未多嘴说要游上一圈:这样的话,只要跳下去了,哪怕立刻起身,也能作数。

在充分做好热身、保暖、以备万一的急救准备后,以他一向颇为注重锻炼的体魄,应该也没什么。

陆辞做过斟酌后,便下定了决心,不再拖延,就留在用完午膳后,跳完这河,彻底了解这自作孽的约了。

日后也得切记慎言才是。

“咳。”

柳七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他已被才知情的朱说他们狠狠痛批一顿,如今见小饕餮一脸严肃,当真要履行约定,竟难得地生出些许懊恼来。

他都忍不住后悔,当时小饕餮随口一说也就罢了,自己怎么还跟着起哄,逼人把这当真了呢?

正是乍暖还寒的初春,跳入冰冷刺骨的护城河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除非是常年在水上桃生活、身体强健的渔夫,根本耐不得这样的水温,更何况是他们这种不勤于俗务的士人了。

就算只跳上一跳,沾上那么一身寒气,恐怕也得小病一场。

柳七虽想看小饕餮脸色不复淡定的热闹,但更不想小饕餮出什么好歹。

他越是琢磨,悔意就越重,不禁凑到陆辞耳边,心虚地劝道:“照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若过意不去,就多应我一件事就好。”

陆辞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平平静静道:“多谢柳兄好意……”

柳七听这话头,以为他要来个顺水推舟,正要松一口气,陆辞就话锋一转:“好意心领,毁约则不必了。”

柳七眼皮一跳。

朱说等人满溢凶恶的谴责目光,直刺得他如有芒刺在背,冷汗涔涔而下。

他十分怀疑陆辞这一跳,若没出别的事儿还好,但如果病上一场的话……哪怕只是小小风寒,自己都得被愤怒的朱说他们当场打得不成人形。

柳七还想多劝几句,却已经晚了——方才两人说话时并未刻意避讳别人,于是从这只言片语里,暗地里关注着陆辞这一年纪轻轻就夺得两元的省元的好事人群,就凑出了大概意思,乐得将‘陆省元言出必行,为了践诺,下午就要跳运河里’的大八卦,给分享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