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这两份经陆辞特意指导着厨子做的蜜奶酥,原是他准备与朱说一同上甲板时一边观赏着山光水色,一边舒心享用的美味点心。

却因太费心思在李辛之事上,而叫蜜奶酥因在这热天里陈放太久,而变得冷而酸硬,难以入喉了。

陆辞不死心地尝了一口后,还是不得不忍痛将那两小盅给倒,对哭笑不得的朱说道:“横竖也许久未下船走动了,不若今夜在秀州停靠时,我带你去吃顿好的,以作补偿吧。”

朱说赶紧摇头:“不必这么麻烦,更称不上补偿,陆兄,真不必了。”

他对这种甜的腻牙的小食,从来都不怎么适应,更别提是喜爱了。

倒是他的陆兄最爱尝试各种的甜品,鲜鱼也是百吃不腻。

“噢。”

陆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朱说却忘了,凡是陆辞拿定了主意的事情,他就从未能反对成功过——这回也不例外。

即使已然入夜,秀州城还是丝毫不输密州城的灯火辉煌。

交错纵横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铺席,数不胜数的歌馆,佳肴飘香的酒楼,满目皆是招牌幡幌,车如流水马如龙,是梦境一般的繁华盛景。

港口每日都有无数商船进进出出,来自各地的富商从中上上下下,各个都是当地人眼里的阔绰肥羊。

当陆辞带着朱说一下船,自然就受到了无比热情的包围。

陆辞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朱说跟前,笑眯眯地应付一个个热情的商贩。

于是这些人很快就无奈地发觉,这模样极漂亮的小郎君,可是个难以攻克的聪明人。

刚巧背后又下来了几位大腹便便、身着锦缎的船客,商贩们便果断放弃陆辞,改包围那几人去了。

陆辞这才偏身让了让,将朱说从自己身后放出来,笑道:“好了,趁现在快走罢。”

朱说还对方才那激烈架势颇有几分余悸,听闻此言,连连点头,紧跟在陆辞身后,往闹市的方向去了。

陆辞边走边观察,很快就挑中一间建有气派彩楼,又挂着醒目酒旗,猛一眼望去可有四层楼高的‘太和楼’,顺手将还在东看西看的朱说给拉了进去。

此时过饭点已有一会儿了,太和楼里头虽还热闹得很,但也还有些位置空着,眼尖的伙计更是立马就迎了上来,笑容满面道:“二位客官,请问您是要去二楼的雅座,还是一楼的厅堂,或是提前预定了三四楼的包厢呢?”

和还一脸惊悚地盯着那半扇悬挂在门楼枋木上的猪羊的朱说不同,陆辞在现代时不知见过多少比这还要富丽堂皇上几百倍的豪华酒店,当然不会稀奇地瞧个不停。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闹哄哄的厅堂,便毫不犹豫道:“还请带路去二楼雅座。”

有独立隔间的雅座相对要清静许多,从窗外望去,又能有夜景看,虽收费也会贵一些,但陆辞过了好些年的简朴日子,也该稍微奢侈一把了。

“好嘞!”

那伙计面上笑容顿时就更灿烂了一些,殷勤地躬了躬身,将陆辞与朱说领上了二楼。

陆辞与朱说坐下后,他也娴熟无比地摆上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只,又帮着沏了茶水,弯腰恭敬询道:“不知客官是要自个儿看单子,还是要小的口报菜名呢?”

陆辞不假思索道:“单子就好。”

那伙计便毕恭毕敬地将早已备好的菜单奉上。

陆辞随意翻看几眼,说了四道,又说:“再上两份你们的招牌羹汤来。”

伙计认真听完了,又仔细核实一遍菜品,确定无误后,说道:“还请客官稍候,菜品马上就来。”

陆辞颔首。

伙计一出去,朱说就实在坐不住了:“陆兄,那未免也点得太多了——”

他们不过两个人,怎么用得完四菜一汤,外加桌上这一堆鲜果?

陆辞叹了一声,幽幽道:“这是愚兄第一次来这秀州城里坐下,以后或也不会来第二回了,实在想用顿好的膳饭犒劳一番你我……”

哪怕明知陆辞是故意将自己说得可怜巴巴,朱说也被堵得结结实实,不好意思再劝下去了。

陆辞轻轻一笑,在朱说看过来前,忽出声道:“你瞧瞧那处。”

朱说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主廊檐面,灯烛荧煌之下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一群亲密相携,裙衫暴露,娇笑揽客的浓妆歌妓。

对此始料未及的朱说,恰恰对上其中一人的目光,还被对方故意娇滴滴地抛了个媚眼,脸上顿时不受自抑地‘唰’一下变得通红。

陆辞在顺利骗得朱说往那方向看后,就笑吟吟地一直盯着他瞅,自然将这点变化尽收眼底。

他只觉这羞涩的少年郎实在可爱极了,故意道:“若朱弟欲呼一人来筵前歌唱,这包厢怕是装不下的,得去三四楼的厢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