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当晚三王爷果然信守承诺,一早就来了秋白芍的院子,晚膳时分,外头下了暴雨,电闪雷鸣,天空遍布紫纹。清莹院里的丫鬟过来说清侧妃头疼。

尉迟砺当即沉了脸,秋白芍柔声劝道,“清妹妹刚来,王爷该多陪陪她。”

男子面色依旧不好,他的眼神在清莹的丫鬟和温婉的秋白芍身上移了一遍,最后还是留在了秋白芍这边,“我今日事忙,你们去给清侧妃请个太医,好好瞧瞧。”

“可侧妃说了……她怕惊雷,从前侧妃在府中,打雷的时候都是老夫人陪着的。”

“那就让王妃去陪她。”尉迟砺拍下筷子,打出了极为不悦的重响。

小丫头寒颤了一下,害怕着低头应是,接着又偷偷地瞪了眼秋白芍,这才退下离开。

轰——

外头适时一阵雷响,像是下雨前的最后通牒,紧接着雨声疾得翻了一番。秋白芍一惊,扭头看向窗外,大雨滂沱,天色灰黑得密不透风。

“王爷方才说让梅姐姐去陪清侧妃……”她直觉不妥,说话急了一点,“这么大的雨,梅姐姐身子差,往返一趟必然着凉。”

“那有什么,让她歇在清莹那里,明日雨停了再回去。”尉迟砺不甚在意,“才几步路的距离,有下人打着伞,能出什么差错。”

几步路的距离……秋白芍蜷起了掌心,海棠阁偏僻,晴天的时候离她的白芍院尚要走两刻钟,离清莹那里估计也得这个时间。此时暴雨难行,怕不是要花上小半个时辰。

她挽着笑,莫名的有些心慌,给尉迟砺夹了菜,一边劝道,“可梅姐姐毕竟是王妃,哪有侧妃头疼,让王妃赶去侍疾的道理?”

“你说起这个王妃,我就烦得厉害。”尉迟砺刚执起的筷子又搁在了碗上,眉目间透出不耐的狠戾,“梅家当真宠爱这个女儿,她进府不过两个多月,光禄寺卿竟鼓动那些御史连参了我三道折子!昨日中秋宴,父皇还专门留我谈了这事,指着你说狐媚惑主。”

秋白芍垂眸,咬着侧舌,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王爷对梅姐姐的怨怼日渐加深,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不了多久梅姐姐就会被休。

被寻常男子休便休了,可尉迟砺是王爷,王爷不要的女人,谁都不敢再要。

王爷此时正在气头上,她得另寻法子讲和。

只是——她望着急鼓似的骤雨,担忧蹙眉。清莹邀宠心切,必然是紧盯着王妃之位不放的,她对梅姐姐想来也起不了好脸色,今晚梅姐姐怕是有的要熬了……

……

夜色愈浓,红烛烟熄。

这个雨夜,水汽浓重,四周都有些黏糊糊地发潮。床帐将床密封了起来,只有底下那条小缝飘进来一些潮湿的空气。

秋白芍睡在床里,那点新鲜的冷气被外侧的男体吸收殆尽,留给她的只剩闷热黏腻。

她动了动,转身面朝向了火热的男躯。夏日裹着被子,她还是主动挨上了暖炉,滚烫窒息。

“怎么,睡不着?”尉迟砺闭着眼睛,将她搂得更紧。她离暖炉愈加靠近。

“王爷,”她敛着眉柔声轻唤,“芍儿想要僭越。”

“僭越?”尉迟砺被这个词逗笑了,他睁开眼,看着女子光洁的额,那上面画着梅花的花钿,火红妖艳。“你想要怎么僭越?”

“芍儿想问,王爷为什么讨厌梅姐姐。”她仰头,环上了男人的脖颈,睁着一双微圆的柳眸,眉眼处有孩子执着的清澈。

这确实是一个侍妾不该问的问题,可她用孩子求知的模样问出来,尉迟砺不恼她。他低头,吻了吻女子的眉心,沉声道,“原来我只是恼她占了王妃的位子,后来和她处了几次,都见她处事不稳,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你知道,我最厌烦喜欢哭的矫揉做作之人。”

哭哭啼啼的?

秋白芍愣了下,梅姐姐喜欢哭哭啼啼的?

她一直只觉得梅姐姐懒淡,刚入府时,她眉间纵有过愁云惨淡,可从未红过眼过。就连她新婚第二日前去海棠阁示威时,梅洛也只是抚琴抒闷,一点不见哭的泪痕。

“可梅姐姐待芍儿不薄。”她贴在了男子胸前,柔顺地像是依附在宝剑上的剑穗,美丽,柔软。

“王爷,芍儿的生母是歌妓出身,芍儿从小在秋府受尽冷眼,每日看着姐妹们一块儿说笑玩乐,芍儿真是打心底里羡慕。”她缓缓地说着,随着男子沉缓的心律呼吸,“如今虽然有幸能够进府服侍王爷,可是王府之外,人人都骂芍儿是祸水;王府之内的姐妹们,也多不屑与芍儿一道。”

“她们怎么敢。”尉迟砺皱眉。

“王爷龙章凤姿,芍儿配不上王爷,有所非议也正常的,芍儿不在乎。可梅姐姐与旁人不同,她视我如亲妹妹一般。” 秋白芍抬眸,目露恳求,“王爷,芍儿不想让你为难,更不想做什么王妃,芍儿太想要一个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