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第二章 山 峰(第4/9页)

只有马志尼不相信他。

加里波第临走时说:

“我走了,心情很沉重:我的劝告对他不起作用,在时间到来以前,他还会采取他的行动!”

加里波第猜对了,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又发动了几次不成功的起义;在皮埃蒙特,奥尔西尼被宪兵逮住时,手中几乎还拿着武器;在罗马,起义的领导中心之一被破获,我谈到过的35那个惊人的组织崩溃了36。惊慌失措的政府加强了警察统治,那不勒斯国王,那个残暴成性的懦夫,重又展开了血腥镇压。

这时加里波第忍耐不住了,发表了那封著名的信。他说:“这些不幸的起义,只有疯子或意大利事业的敌人才可能参加。”

也许,这封信不该发表。马志尼感到沮丧,不幸,加里波第带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他的信与他对我讲的和当我面讲的话,是完全一致的。

第二天我去拜访赖德律-洛兰,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他那高大端庄的形象从各部分看不一定好,但给人的总的印象却富有吸引力。这应该是一个“乐观而随和的老好人”,尽管额上的皱纹和斑白的头发都说明,烦恼在他身上不是没有留下痕迹。他把自己的生命和自己的财产都献给了革命,可是舆论对他却毫不姑息。他在4月和5月扮演了离奇而暧昧的角色,在6月扮演了软弱的角色,这使一部分红色人物离开了他,而蓝色人物也并没有因此接近他。37他的名字曾经作为革命的象征,在农民的嘴上流传,只是遭到了歪曲38,现在还有人提起他,但已少得多了。在伦敦,他这一派也逐渐销声匿迹,尤其是当费利克斯·皮亚在伦敦展开活动以后。39

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坐下之后,赖德律-洛兰开始向我高谈阔论了。

“革命只能从法国向周围辐射,”他说,“很清楚,不论你们属于哪个国家,你们必须首先帮助我们,这也是为了你们自己的事业。革命只能从巴黎输出。我非常清楚,我们的朋友马志尼不认为这样——他陶醉在自己的爱国主义中。意大利有奥地利骑在它的脖子上,有拿破仑的军队驻在罗马,它能做什么?我们需要巴黎,巴黎——这便是罗马,华沙,匈牙利,西西里;幸好巴黎已做好了充分准备(请别听错),充分准备!革命已经完成,这像白天一样清楚。我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一点,我考虑的是这以后的事,是怎么避免以前的错误……”

他这么谈了半个来小时,突然想起他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在向群众发表演说,于是马上刹车,用最友好的口吻对我说道:

“您瞧,我跟您的意见是完全一致的。”

我没有开口。赖德律-洛兰继续道:

“至于革命的具体实现,那是由于我们缺少经费才推迟的。这场斗争拖延了多年,我们的财力枯竭了。目前只要我们手边有十万法郎——是的,微不足道的十万法郎,后天或者大后天,巴黎就能爆发革命。”

“但这是怎么回事,”我终于问道,“这么富裕的民族,做好了起义的充分准备,却找不到十万或者五十万法郎?”

赖德律-洛兰有些脸红,但毫不踌躇地答道:

“对不起,对不起,您讲的是理论上的假设,可是我现在跟您谈的是事实,简单的事实。”

这我并不了解。

我告别时,赖德律-洛兰按照英国习惯送我到楼梯口,再一次向我伸出了巨人般的大手,说道:

“我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我永远欢迎您的光临……那么,再见。”

“在巴黎吧?”我回答。

“怎么在巴黎?”

“您刚才要我相信,革命已近在眼前,我确实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能在这儿见到您。”

他有些困惑地看看我,因此我赶紧又说:

“最低限度,我真心希望这样——关于这一点,您想必不致怀疑。”

“要不,您就不会到这儿来了。”主人说,我们分手了。

科苏特是我第二次拜访时才初次见面的。情形是这样:我到达时,在会客室迎接我的是一位军人,他穿着半匈牙利式军装,通知我道,总督大人40今天不会客。

“这是马志尼的信。”

“我马上转呈,请稍候。”他向我指了指烟斗,又指了指椅子。过了两三分钟,他回来了。

总督大人非常抱歉,今天不能与您见面,他正在赶写一封美国信件41……不过如果您肯稍候的话,他还是很高兴会见您的。”

“他的信很快写完吗?”

“至少到五点钟。”

我看了看表——现在是一点半。

“哦,要等三个半小时,这不成。”

“那么您过后再来,好吗?”

“我住的地方离诺丁山至少三英里。不过,”我又说,“我没有什么急事要找总督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