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巴黎——意大利——巴黎(1847—1852) 第三十九章(第3/8页)

“我考虑一下怎么办。”罗特希尔德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次谈话后过了三天,我在林荫道上遇见罗特希尔德。

“顺便提一下,”他叫住了我,说道,“我昨天跟基谢廖夫10谈了您的事。请您原谅,我得跟您直说,他对您的看法很不好,恐怕他不会为您做什么。”

“您与他常见面吗?”

“有时见面,在晚会上。”

“那么请您费心对他说一声,您今天遇见了我,我对他的印象也极坏,但是尽管这样,我并不认为因此掠夺他的母亲是正当的。”

罗特希尔德哈哈大笑;大概从这时起他才猜到我不是俄国王公,开始称我“男爵”;但我想,他这么抬举我,只是为了让我取得与他谈话的必要身份。

第二天他派人找我,我马上去了。他给我看一封给加塞尔的还没署名的信,说道:

“这是我们的信的草稿,请您坐下,仔细看一下,告诉我您是不是满意。如果您希望加上什么或改变什么,我们可以马上照办。现在我得继续办事了,请原谅。”

我先向周围瞧了瞧。那扇不大的门每隔一分钟都会开一下,证券经纪人一个接一个进来,大声报告一下数字,罗特希尔德照旧干他的事,没有抬头,咕哝一声:“对,不对,好,可以,对不起”报告数字的先生便走了。屋子里坐着各种不同的人:一般的资本家,国民议会议员,两三个精疲力竭的旅游者——他们那苍老的面颊上留着时髦的胡子,这是那种经常在矿泉疗养地上喝酒,在宫廷引见的人——贵族世家的末代子孙,那些身体虚弱、萎靡不振的浪荡子弟,他们玩牌玩腻了,又想挤进证券市场来赌博。所有这些人都小声交谈着什么。那位犹太皇帝安详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披阅文件,在上面写几个字,大概这都涉及几百万,至少几十万的进出。

“嗯,怎么样?”他转过脸来问我,“满意吗?”

“完全满意。”我回答。

信写得很好,斩钉截铁,语气强硬,完全像一个政权对另一个政权的谈判。他对加塞尔说,必须立即约见涅谢利罗德和财政大臣,向他们指出,罗特希尔德不想知道票据属于谁,他买下了它们,要求付款,或提出明确的合法的理由,说明为什么拒绝付款;如果停付,他就得将此事提交法律顾问研究处理,因此希望他们郑重考虑拒绝的后果,尤其是在俄国政府正设法通过他签订新的贷款协定时这意味着什么。罗特希尔德最后说,如果继续拖延,他不得不在报上公布这事,让其他资本家有所警惕。他建议加塞尔向涅谢利罗德出示此信……

“我很高兴……但是,”他说,把笔举在手中,露出坦率的神色望着我的眼睛,“亲爱的男爵,归根结底,这封信可能使我和俄国闹翻,难道您以为我会为五厘的佣金便在信上签字吗?”

我没有作声。

“首先,”他继续道,“加塞尔要花钱,在贵国是什么都得花钱的——这一切当然都得由您负担,除此以外……您愿意给多少?”

“我认为,”我说,“这应该由您提出,我只是同意而已。”

“那么百分之五怎么样?这不算多。”

“让我考虑一下……”

我只是想算一算账。

“您考虑吧……不过,”他露出靡非斯特菲勒斯的嘲笑,又道,“您可以不花钱办成这事,因为您母亲的权利是不容否定的,她是符腾堡公国11的臣民,您不妨向斯图加特提出申诉,它的外交大臣势必出面维护她的权利,迫使俄国付款。老实说,我但愿能摆脱这件麻烦事呢。”

这时有人来了。我离开那儿,走进了大办公厅,心里对他的目光和问题中流露的原始的纯朴色彩不免觉得惊讶。如果他要求百分之十或十五,当时我也只得答应。他的帮助对我是必不可少的,他明白这一点,因此才拿那个早已俄国化的符腾堡公国来捉弄我。然而我们不能不受与生俱来的政治经济学观念的支配,哪怕马车夫为某段路程只要二十戈比,我们仍得还个价,只给他十五戈比;我自然也得照此行事,因此没有任何根据便对舒姆贝格12说,我认为应该减少百分之一。舒姆贝格答应转告,请我过半小时再去。

半小时后,我又来到拉斐特街上金融大王的冬宫,走上楼梯时,尼古拉皇上的那位对手正好下楼。

“舒姆贝格对我讲过了,”金融大王露出仁慈的笑容对我说,一边庄重地伸出了尊贵的手,“信已由我签字发出。您会看到,他们怎么改变态度,我只让他们明白,跟我是不能开玩笑的。”

我想:“但不是为了五厘佣金。”除了感恩戴德,我真应该跪下去向他宣誓效忠才好,不过我只是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