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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儿

一富翁而不仁,老而无子。尝在神前献戏,虔求生子。梦神告之曰:“尔刻薄成家,理应绝嗣。念汝一片志诚,赐汝一子。”后果生子,因唱戏而生,即名之曰伶儿。及长大,有疯疾。每发,必须唱戏。戏作,则病止;戏止,则病发。老夫妇溺爱情深,只得日事声歌,仰承色笑而已。孰知卜其昼未卜其夜。忽于夜间,其疯大发。两夫妻惊惶失措,乃安慰其子曰:“夜半无处觅戏,我二人作戏你看。”于是脱衣上床,翻云覆雨,倒凤颠鸾,真是聚精会神,有声有色之戏场也。其子呼且骂曰:“我不看这个戏,我要看那个戏。这个戏无行头,无锣鼓,我不看。”其父一闻此言,大怒说:“你这娃娃,也太岂有此理了。皆因夜间没得戏,我二人才作这个戏,你不看这个戏,要看那个戏。那个戏乃是求你之戏,这个戏乃是生你之戏。我二人当初如不作这个戏,你今还看不见那个戏呢!”

半鲁

把弟兄善诙谐。把兄具帖请把弟吃酒,上写某日某时半鲁候叙。把弟看帖,不解所谓。至日赴约,桌上只有鱼一盘,至终席别无他菜。把弟曰:“不识尚有别味否?”把兄曰:“帖上写明半鲁候叙。鱼者,鲁之半也。照帖治席,夫复何求。”把弟怫然而去。翌日,把弟请把兄,亦写半鲁候叙。把兄赴约,只见院中设摆桌椅,桌上毫无一物。让坐后但见赤日当空,晒不可当。把兄谓把弟曰:“今日拜领厚赐,因何酒菜俱无?即半鲁之鱼,亦我所欲也。”把弟曰:“你昨日用的是上半鲁,我今日用的是下半鲁。上半鲁,鱼也;下半鲁,日也。吾兄只好晒晒日头罢。”

讼诨

鸡帽顶与扁四嫂口角斗殴,打的鸡帽顶垂头不语,身受内伤,同赴肚大老爷案下喊控。当堂质讯,两造各执一词,不能结案。饬壮头流红,传四邻质讯。众邻证到案。先问近邻卵老二说:“你乃贴邻,与帽顶声气相通,痛痒相关,你必看见。”老二说:“鸡帽顶在里头打捶,小的在门口挤不进去。”又问远邻毛老八说:“你乃聚族而居,非不毛之地,亦应披发而往救。”老八说:“小的毛姓,分为两家,一住毛家湾,一居毛家塔院,同姓联宗。二毛常到一处,被鸡帽顶儿时常折挫揉磨,蹭的七零八落。小的出身微末,何敢与他相抗?”又问后街住的肛老二说:“你家与他家后庭相近,你该听见。”老二说:“小的与他家只隔一沟。鸡帽顶乃凶恶棍徒,若惹他,打进小的门里来,又要大老爷费事。”官问:“何故?”答曰:“要用鸡蛋验伤。”又问对门住的马兵齐布伸泰说:“你常在他门上该班,你总晓得。”马兵说:“小的实在没看见。小的下了班,他们才打捶的。”又问鸡帽顶的干儿子精额布说:“你跟你老子在尽里面,定然看见。”精娃子诉曰:“小的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完了。”

儒医

一人读书未成,学医,自称儒医。一日下乡看病。行至中途,甚觉口渴,令轿夫觅茶。轿夫说:“来此荒郊,无处觅茶。惟有村外有一学堂,颇可往来。但是那教书先生性怪僻,有人到伊书房,先要讲道学,讲对了,岂只吃茶,连酒饭都有;若不对,立时挥之门外。”医生曰:“我乃儒医,满腹诗书,乡下学究何足道哉?”遂乘轿而往。叩门而入,见一先生,岸然道貌,欠身微让,拱手而言曰:“足下此来,莫非讲道乎?”医生曰:“特来借茶。”先生曰:“且慢,我先出对你说,试试你学问何如,对曰:‘碧桃满树柳千条。’”医生对曰:“红枣二枚姜一片。”先生喜曰:“语不忘本,是儒医也。”捧香茶与之。医生畅饮,觉风生两腋,诗思益清矣,谢之而去。至夏日,医生又下乡看病。路经书房,不见先生。乃因夏日炎热,移居竹林深处,访之始见。先生曰:“别来无恙乎?我再出对你对。对曰:‘避暑最宜深竹院。’”医生对曰:“伤寒应用小柴胡。”先生甚赞,送点心与他。吃毕而去。至秋天下乡,又来拜访。先生又出对曰:“丹桂飘香,遍满三千界。”医生对曰:“梧桐子大,每服四十丸。”先生甚喜,以酒觞之。饮毕而去。至冬日下乡,又来相见,正值大雪,先生又出对曰:“大地无分南北,遍洒梅花。”医生寻思良久,乃对曰:“小妾有件东西,倒悬药碾。”先生一闻此言,掀髯大笑曰:“足下奇才妙想,竟将令妾那件东西拿出来与人作对,可谓现身说法,大公无我矣。”设盛馔款之。医生满饮三杯,既醉且饱,拜谢而别。行至中途,在轿中甚觉高兴,乃吟诗曰:“乘醉归来喜可知,正是吾侪得意时。此去谁人还出对,闲时遣兴与吟诗。博来腹内三杯酒,全仗家中两片皮。从此门前悬人碾,个中居士是儒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