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手推车(第2/2页)

“船脏(长)!船脏!”这土包子叫嚷着,奔到船长面前,“船脏,船脏,这里有个魔头。”

“嗨呀,您哪,先生,”船长,一个瘦如肋骨的海上行家,大步走到奎奎格面前,大声喊道,“你这么吓唬他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你会要了那小子的命吗?”

“他在说什么?”奎奎格一边说,一边温和地转向我。

“他说,”我回答道,“你差点要了那小子的命。”我指着那个还在发抖的愣头青。

“要命,”奎奎格大声说道,他满是刺青的脸扭曲着,做出一副怪异蔑视的表情,“哈!他是条小鱼,奎奎格不要这么点小鱼的命,奎奎格要大鲸鱼的命!”

“看看你,”船长吼道,“我要杀了你,你个食人生番,如果你再敢在船上耍把戏,你可要留点神。”

可这时,却是船长自己要好好留神的时候了。主帆因承受异常的压力脱离了横桅索,巨大的张帆杆从船的一侧飞向另一侧,从整个后甲板横扫过去。那个被奎奎格粗暴耍弄过的小伙子被扫下了甲板;所有人都慌作一团;谁要想抓住张帆杆,把它停住,这纯粹是发疯。它从右侧飞到左侧,又飞回来,时钟几乎只是滴答了一声,而且它随时都好像都要崩断碎裂。大家什么都没有做,似乎也做不了什么。甲板上的人冲向船头,站在那里盯着张帆杆,仿佛那是一头发怒鲸鱼的下颚。就在这惊慌失措之中,奎奎格熟练地双膝跪下,从横扫的张帆杆下面爬了过去,猛地抓住一根绳索,把一头系在舷墙上,另一头像套索一样抛起来,在张帆杆从他的头顶扫过的当口将其套住,接着猛地一拉,那圆杆就被牢牢拴住了,于是一切都安全了。班轮乘风前进,当船上的人忙着放下船尾的小艇去救人时,奎奎格脱光了上身,从船边拖着长长的生动的弧线跃入水中。有三四分钟时间,他像狗一样游动着,长长的手臂抛向前面,交替着从冰冷的水沫中露出强壮的双肩。我注视着这个高贵而光荣的伙伴,但是没有看到有人被救起来。那个愣头青已经沉了下去。这时,奎奎格从水中笔直地射出来,向周围迅速地扫了一眼,似乎是要看看周围的情况,然后又潜下水去,消失不见了。几分钟之后,他再次浮出水面,一只胳膊仍在击水,另一只拖着一个了无生气的人形。小艇马上把他们拉了上来。可怜的土包子苏醒过来。所有人都交口称赞奎奎格是个高尚的大英雄;船长也恳求他的谅解。从那一刻起,我就像一只藤壶紧紧粘着奎奎格;是的,直到可怜的奎奎格最后一次拖着长长的弧线纵身跃入大海。

何曾有过这样无知无觉的人呢?他似乎未曾想过,溺水者救济会完全应该奖给他一枚勋章。他只要了点水——淡水——把身上的盐渍擦洗掉;然后穿上干衣服,点燃烟斗,斜倚在舷墙上,温和地看着周围的人,似乎在对自己说——“这是个相互依存、合伙经营的世界,到处都是如此。我们食人生番必须帮助这些基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