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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第!”他凄声惨气的叫,“高第!”

“干什么?”高第问。

“啊——”他揉着胸口说:“没事!没事!”他把话收了回去。他不肯说“饿”。那是个可耻的字。

“饿了吧?好,我买烧饼去,就手儿捎一壶开水来省得再升火!”高第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要往外走。

“你——”晓荷要阻拦她。他的女儿去买烧饼,打开水,与他自己去,是一样的丢人!可是,烧饼到底是可以充饥的东西,他又不便过度的和肚子闹别扭。在以吃为最主要的成分的文化里,人是要有“理想”,而同时又须顾及实际的。高第跑出去。

剩下他自己,他觉得凄凉黯淡。他很想悬梁自尽,假若不是可能在五分钟内就吃上烧饼的话。

高第买回了烧饼来。晓荷含着泪吃了三个。

吃完。他马上想起睡的问题来——没有被子!他不敢向高第要主意,高第不了解他。他又没法不向她要主意,他自己想不出办法。他的文化使他生下来便包在绣花被子里,凡事都由别人给他预备得妥妥当当的,用不着他费心费力。赶到长大成人,他唯一的才智便是怎么去役使别人,利用别人,把别人用血汗作成的东西供他享受。

“爸爸!盖上我的褥子和大衣,先睡吧!我等着招弟!”高第把自己的褥子取过来。

晓荷躺在了床上。他以为一定睡不着。可是,过了一会儿,他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