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奥菊尔·萨波的忏悔(第2/3页)

一听马里第姆神父说话的那种口气,萨波感到身上不寒而栗,又一次恨不得扭头便走,但他还是低三下四地答道:

“是的,神父先生。”

这时,神父将两手交叉在他的大肚子上,由于眼前这意想不到的局面而惊讶得直发愣:

“您……您……您萨波……是为这件事来找我……您……您是我这个教区唯一不信教的人……把修缮教堂的事交给您,会成为一桩丑闻,公开的丑闻。主教大人会惩处我,说不定还会撤换我。”

他喘息了一小会儿,接着,以比较平静的口气说:

“我理解,您看到如此重大的一项工程交付给邻近教区的木匠,心里的确不是滋味。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呀,除非……不……那绝不可能……您不会同意的;您要是不同意,那就只能把工程交给外人了。”

萨波的眼睛盯着那一长溜凳子,一直排列到大门口的凳子。他心想:见鬼!要是把所有这些凳子全都更新呢?赚头不是更大!

他直截了当地问:

“您需要我干什么,您只管说吧。”

神父以斩钉截铁的口气回答说:

“我需要您做一个公开的保证,保证您对教会的诚意。”

萨波低声道:

“我不做这种保证,我不做。也许,我们之间可以另外达成谅解。”

神父声称:

“必须在下个礼拜天做大弥撒时,您公开领圣体。”

木匠师傅感到自己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他未做正面回答,反而提问道:

“那些长凳是不是也要翻修更新?”

神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是的,不过要晚一步。”

萨波又说:

“我不做保证,不做保证。对教会而言,我决不是一成不变、顽固不化的,我是赞成宗教的,千真万确赞成。我受不了的,是那些宗教仪式,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决不会倔强到底的。”

两个修女已经从椅子上下来,躲在祭坛后面,听见了刚才这一席谈话,激动得脸色发白。

神父眼见自己占了上风,突然便换了一张面孔,变得和蔼可亲了:

“好极了,好极了。聪明人讲聪明话,这话讲得特明智,一点也不笨。您就瞧好吧,您就瞧好吧。”

萨波尴尬地笑了笑,问道:

“总可以想办法把领圣体的事稍为推迟几天吧?”

一听此话,神父又板起了面孔,说:

“从工程委托给您的时候起,我就必须相信您已经皈依了上帝。”

接着,他把口气又缓和一点,说:

“您明天就来做忏悔,因为我必须至少审查您两次。”

萨波跟着重复了一遍:

“两次?……”

“是的。”

神父微笑着,说:

“您知道,您必须进行一次全面的清洗,把整个人洗涮洗涮。因此,我明天等您来这里。”

木匠急了,他问:

“您在什么地方来清洗?”

“当然……是在忏悔室里。”

“在……在那边墙角那个小木箱子里吗?”

“是呀。”

“可是……可是……您那个小木箱,对我不合适。”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不习惯。而且,我的耳朵有点背。”

神父显得通情达理,平易随和:

“好吧,您就上我家来吧。在我的客厅里,我们两人面对面,单独进行,您看怎么样?”

“好,这种方式对我挺合适,如果是您那口小木箱子,那绝对不行。”

“就这样吧,明天,傍晚,六点钟。”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咱们说了算数,明天见,神父先生。谁要是变卦赖账,谁就不是东西!”

他伸出自己粗糙壮实的手,神父则将手迅速使劲地往他手上一拍一握,一拍为定,铿锵有声。

这拍击声响彻了教堂的大厅,一直消逝在墙边的管风琴后面。

次日,戴奥菊尔·萨波整天都心神不定,他像将要拔牙的人一样感到恐慌。“我今晚要去做忏悔”这个念头,时时在他脑海里闪现。他那无神论的灵魂,虽已受辱但仍不服输,已是乱了方寸,现在,又面临着奥秘的神明所带来的压力与恐惧,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了。

他一干完活,就朝神父的住宅走去。神父在花园里等着他,正沿着一条小径漫步,边走边读一本经书,看上去春风得意,喜气洋洋,他满脸堆笑向萨波走过来:

“好啊,咱们又见面了。请进!请进!萨波先生,放心吧,没有人会吃掉你的。”

萨波走在前面,结结巴巴地说:

“如果您方便的话,我想马上就把咱们的事办完。”

神父答道:

“听从尊便。我的道袍就在跟前。一分钟之后,我就可以听你忏悔了。”

木匠心思慌乱,顾不上想别的事了,他看着神父披上白色的道袍,那上面烫出了密密的褶子,本堂神父朝他做了个手势: